进入新时代,中国开始以不断增强的综合国力深刻影响着世界发展的格局。这种观照全球的眼光,既让中国美术的视野更为开阔,也让中国美术探索自主发展的道路充满了自信。近年来,随着国人眼界的开阔,中国美术家通过各种渠道与国外交流互鉴的机会不断增多,国内美术界开始对欧美国家的艺术发展有了较为全面、客观也较为冷静的认知。与此同时,人们还看到,架上艺术不仅没有死亡,在中国,写实油画反而获得了空前的拓展,中国画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艺术变革,第十一届、第十二届、第十三届全国美展的举办以及8届北京双年展连续17年的举办等,让人们看到了架上艺术与多媒介跨越的当代艺术并行发展的艺术空间。
中国美术在新时代的发展既与全球艺术发展潮流相并行,也与这种国际潮流相区别。中国美术家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西方现当代艺术理论不能完全涵盖中国当代美术发展的实际,更没有切入中国水墨艺术自身演变的理论与轨迹。因此,中国美术必须在开放的语境下探讨自主发展的道路,中国美术自主发展也必须构建相应的理论话语体系。
立足本土
当代美术的创造性转化
新时代中国美术理论的构建,首先应以文化自信、文化自觉为其思想基础,以此来审视中国传统美术在当代的创新性发展和外来美术在中国本土的创造性转化。今天的中国艺术有深刻的民族根性意识和强烈的创造精神,而协调两者紧密结合的是对生活经验的体认,尤其是对民众朴素情怀的表达与深刻人性精神的探求。
五四时期,中国画开始了反映现实、塑造民众的现代性探索。这一探索过程中既融入了大量西方画学,也融入了现当代文化理念。但如何不被完全同化而展开中国画学的现当代演进,或者说如何构建既有民族文化的根性意识也具备现当代视觉文化特征的中国画,无疑是新时代中国画理论建设的重要内容。而引进的外来美术——从架上油画、水彩、雕塑到架下的装置、影像、观念等,也都存在本土化的课题。其理论与实践的症结是,在移植并远离其艺术原产地的文化土壤之后,既释放了再创的空间——在新的异质文化土壤里重生,也存在不断寻其传统源流并在寻源与再创之间创造艺术的深度文化跨越。无论是中国画在现当代文化语境下的寻根,还是外来美术在异域文化再生下的寻源,催生艺术之变的根本在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所张扬的艺术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对民生问题的关切、对人性自由发展的关爱。因此,艺术之变都来自产生之、拥有之、反映之的社会与社会主体的人,这同样是新时代中国美术理论建设的核心命题。
文艺对全民族、全社会的“培根铸魂”作用,今天已经成为新时代文学艺术家伟大的时代使命与崇高的历史担当。用艺术理论话语来说,就是把艺术作品表达的进步人文思想与推动社会发展的正能量价值统一于一体。应当承认,艺术作品表达的人文思想从来都是广阔而多样的,其思想内涵既有积极明朗的,也有灰暗晦涩的;既有恢宏正大的,也有日常卑微的;既有激昂鼓舞的,也有颓废忧伤的;既有英雄主义、理想主义,也有犬儒主义、悲观主义。还应当承认,艺术作品表达人文内涵的丰富性,既是人性丰富性的必然表现,也是艺术发展所必须具备的人文艺术生态。新时代中国美术理论建设应当梳理中外美术史那些具有高尚、刚健、明朗审美品格的艺术案例,分析作品表达的进步人文思想与反映、揭示社会发展之间的内在关系,以倡导更多富有崇高感,兼具刚健、优美、明朗、欢快审美品格的作品产生。
艺术创造究竟来自传统资源还是生活体验?如果我们进行艺术史的纵向比较和中外美术的横向比较,不难发现一些困扰美术家实际创作的问题。比如,董其昌有关文人画的著名论述,“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此论一出,让此后文人画莫不以对传统文人笔墨尤其是对南宗一系“笔精墨妙”的精研,为文人画变法出新的根本路径,而远离对自然山水的体验。清初“四王”在艺术史的主要贡献就是渴笔求润,是以元人笔意运宋人丘壑的结晶。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的艺术之变着眼于对传统资源的发掘。还比如,欧美艺术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演变,让人们觉得始终是某种艺术理念控制了艺术发展的路向。而就艺术创作的来源而言,理论上或强调艺术来自梦幻,或夸大来自潜意识,或凸显来自观念对现成品的重新运用,等等。可见,在当代中国美术实践中,如何认知艺术与生活的关系,的确有必要进行更加理论化的探讨。这个命题可以表述为艺术创造的来源——传统、理论与生活的关系。
守正创新
当代艺术发展的理念
守正创新成为新时代中国美术有关艺术发展轨迹的思想描述。有关艺术发展理念是新时代中国美术理论最不能回避的重要命题。对于欧美艺术史的描述,从印象派之后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艺术,一方面开始了以张扬自我为中心的人文探索,另一方面则是在观念、技艺、媒材上倡导反叛、颠覆性的所谓原创意识,将所谓创新绝对化。的确,欧美的现当代艺术较少提倡继承性创新,崇尚断裂式、颠覆性创新。这和中国文化历来推崇继承性创新存在较大差异。也由于欧美现当代艺术过度强调科技革命对艺术变革的决定性影响,以及过分注重颠覆性原创意识的艺术价值,从而导致他们有关艺术演化的进化论发展观的形成。新时代中国文化总体上遵崇“守正创新”的文化理念。即中国美术的演进崇尚“守正创新”式,艺术的“创新”不是一己无来由的“新创”,不是没有文化传承和欣赏标准的荒诞怪想,而是在对古今中外一切优秀艺术传统、艺术经典、艺术正脉继承基础上的创新。因此,“守正创新”的命题值得我们从中外艺术史的演变经验和各种演进模式中进行深入归纳与总结。
新世纪以来,中国美术界兴起了写实油画潮流,运用绘画和雕塑为中华文明史、中国近现代以来的民族复兴书写视觉史诗的诸多美术创作工程。主题性美术创作不止是中国主流文化的需求,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主流文化所重新审视的造型艺术传统,让人们看到了图像时代海量消费的机械或电子图像,难以替代的造型艺术形象的独特魅力。显然,主题性美术创作唤醒的是对有关造型艺术本体价值这个根本问题的探讨。艺术的当代性是媒介跨越或媒介边界被模糊而产生的前沿性,还是艺术所承担的社会功能与审美功能的对立性?如果艺术的当代性是指单一的用当代多媒介特质进行图像生产与图像转用,进而否定造型艺术一些最基本的规律与审美特征,那一定是值得警惕的。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把功能与审美对立起来,把造型艺术有关人对审美对象的艺术再造和单纯的机械或电子图像混为一谈,那么由此而得出的艺术“当代性”也必然是片面的,一种远离造型艺术的本源所探讨的问题,只能越来越远离这种艺术的“当代性”。
总之,从文化自信而开始的对中国文化艺术的自觉,让我们站在全球艺术发展的大格局下检视当代艺术中的中国经验,其艺术的和而不同正日益彰显出中国独特的东方文化思维。这才是新时代中国美术理论建设最基本、最普遍,也是最深刻的思想基石。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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