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耳畔又回响起诗人郭小川《秋歌》里的诗句:“一年一度的强劲秋风呵,把我从昏睡中吹醒;一年一次的节日礼花呵,点燃起我心中的火种。”这诗句,把我带回到40年前跨入大学校门的那些时日,带回到这首诗歌风行的那段岁月,带回到那些与共和国同龄的同学们中间。
光阴荏苒,如今的我已年近花甲,两鬓如霜,即将步入退休生活。一桩潜藏的心事却始终未及表达,也许是过于零散,东鳞西爪,难以凝聚在一起,也许是时机未到,总找不到一个适当的时间出口,更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宛若果实成熟一般,在今秋十月,在共和国70周年的纪念日,这桩心事终于瓜熟蒂落。现在,我要将它呈现出来:向你们致敬,我的同窗兄长——共和国的同龄人。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有过许多引导或影响自己的榜样存在,他们就是那些与共和国同龄的友人。
抚今追昔,我这个“60后”不能不为共和国70年来的发展变化而感慨万千。我所遭逢的成长环境,我的眼界、观念、见识和知识水准,与改革开放后出生的后代无法相比,这个差距其实也见证了40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
记得我在40年前刚迈进大学的门槛、成为一身光耀的大学生时,无论我们的课本知识,还是我们的社会见识,都处在一个相当贫瘠的程度。而幸运的是,我们这些刚走出中学校门的“60后”,遇到了那些有阅历、有见识的大龄同学。这种相遇以及碰撞所产生出来的效应,很难用社会学和统计学的标准来衡量,也难以用其他文字精准表述。
乍进大学校门,我仿佛一下子就失了往昔的光彩,再也难以保持旧日里的翘楚角色:大学的课程变得生疏,经典的研读一头雾水,课上与课下的辩论和探讨鲜有置喙的空间,对于社会那本“天书”尤其闻所未闻。
而令我难以想象的是,那些年纪大的同学几乎立马就步入正轨,不仅把日常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在学习上也是运筹帷幄、稳扎稳打,无论是求知欲还是下的苦功,都令我们这些“小同学”望尘莫及。我渐渐发现,他们是有目标的学习,是带着长久的困惑或没有解决的问题来学习,带着思考来学习,他们是到大学里来寻找答案,来探求新知和扩展视野的。
尤其值得我钦佩的是,与我的天真幼稚、懵懂无识相比,他们仿佛生来志存高远,始终把国家和社会装在心间,关心天下事,关注改革开放之初的每项重大社会议题,期盼国家富强、社会进步、人民幸福。
追溯既往,我深为与这些共和国的同龄人的相遇、交往和同窗四载感到荣幸。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观念、思想、感情、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都在影响着我和我的同龄人。那时大学的每个班级,几乎是一半应届生、一半社会考生,这种构成产生了一种前者被后者所引导、前者普遍钦慕后者的现象。而恰恰是从这些大龄同学身上,我们这些“60后”感受到了共和国所孕育的某种精神特质,并深受熏染。
大学毕业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相对来说,与昔日同学的联系变得日益减少,彼此之间的信件往来也陆续中断。但是,我仍会时不时地回忆起渐渐远离的大学辰光、那些影响自己成长起来的大龄同窗。每忆及此,总会满怀感触,浮想联翩,某种由衷的敬意便会如潮涌起。正是在那关键紧要之时,命运让我邂逅了他们,是他们帮助我扶正人生的航舵,从此我便可以沿着正确的航道破浪乘风了……
十余年前的一次大学同学聚会上,失去联系的同学再度相见,我激动万分。更可欣慰的是,而今互联网的普及把未晤面者的信息之门一一打开,于是几近封闭的渠道被贯通,又能听到那些久违的同窗之声了。我不禁想,他们如今的状况怎样?尤其是那些与共和国同龄的兄长们,他们都过得好吗?
他们都退休了,但是许多人没有安享晚年生活,把自己困守在家庭的小天地里。在他们看来,与共和国同龄就意味着他们对共和国肩负更多的责任,有一种不可推卸的使命感。
我们班级的老大哥,退休后成为一位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的摄影爱好者。一方面,借游历开阔视野,在比较中增长见识;另一方面,把中外美景摄入镜头,把自己亲身体验的自然之美转化为艺术之美,与友人共享。他曾这样讲述自己退休后的故事:“退休了有时间,身体还可以,经济条件也允许,我就想到世界各地去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乃人生最大之境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走了近50个国家,我的旅行基本是自由行,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自驾自导,自己做攻略,信马由缰,近距离接触当地风土人情,感受不一样的自然风景,确实受益匪浅。我们自驾一个月,走过南部非洲五个国家;自驾土耳其、新西兰、波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自由行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几乎走遍欧洲,特别是北欧五国;南美洲去过阿根廷,中东地区去过以色列、约旦等国家;去过毛里求斯和法属留尼汪;近两年去了北极和南极。现在刚刚从我们美丽的西藏回来,绕开传统旅游线路,东西南北一大圈,走的全部是‘野路子’,最高海拔5500米,平安顺利地走完了行程。我们一共七位老人,创造了一个平均年龄66岁的奇迹!这样,我就走完了世界三极,实现了人生目标。”
在共和国成立70周年前夕,在班级微信中,这位老大哥满怀深情地写下这样的国庆寄语:“为祖国走过70年不平凡路程点赞!为改革开放40年从未有过之巨大变迁、辉煌成就点赞!为我们祖国同龄人见证70年人生酸甜苦辣、晚年健康长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明辨大是大非点赞!”
另一位与祖国同龄的友人,也以其不凡的生命故事让我感动,并在此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我们相遇在席殊书屋,几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盯在同一本书上,这是我与他第一次打照面。之后,我们开始相识,在他任主编的编辑部里,我们做了第一次长谈。书籍和文章的话题将我们连接在一起,那是自我大学毕业之后最开心、最受益的一次交谈。再后来,他邀我去他家,我第一回发现有如此丰富的私人藏书室。
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受过正规的专业教育,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对人文社会科学的酷爱和探究。为了研读中国古代典籍,他硬是咬牙啃完了王力的四册《古代汉语》;他先于许多年轻人学会了电脑程序,娴熟地运用电脑收看和储存信息资讯。对于新近出版的社会科学类书籍,他都会尽早知悉图书资讯,并择其所需率先购置,因此我每每目睹他因书价昂贵而叫苦不堪的样子。
退休十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那座城市,那种购书读书思考的日子却一如既往。读万卷书、知古今事,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他始终将其视为读书人固有的天职。
这些共和国的同龄人,陪着共和国成长,与共和国风雨同舟,见证了共和国的每一次奋进、每一场收获、每一步坎坷、每一种挫折。一路走来,凭借坚强的意志、惊人的毅力、不屈的精神,凭借不断的自我反省和自我革新,他们坚守着精神的家园,开拓着人生的疆土,传递着生命的火炬,在前行的路上写出了一份属于自己又不愧于先行者和后继者的答卷。
共和国的同龄人,我的兄长,我向你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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