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非诗”
2021年12月17日 08:35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年12月17日第2311期 作者:王立宪

  有关诗和“非诗”的争论,几年就会有一次,说明大家对诗歌问题的重视,也说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是诗,什么样的东西不是诗,诗坛历来是有争议的。虽有争议,但有一个基本的标准,那就是要用独特的语言表达独特的人生体验。具体说来,就是要注重情感的表达,要有意境,要有美感,要有好的角度,要有深刻的思考,要感人,要注重语言的锤炼,等等。从目前诗歌的现状看,精品力作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受浮躁之风的影响。现在能静下心来思考诗歌创作的人已然不多,而写诗的人又往往很难进入写诗的状态。有的诗人之前确实写过一些不错的诗,但他们现在已不复当年的状态。有的诗人并没有停止写作,但多写一些应景之作,能看出写作的匆忙,缺乏独特的感受。

  其次是诗歌评论造成的偏差。有的诗评家写起评论来少则几千字,多则万余字,可以说使出了浑身解数,对所评作品褒扬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这种超越了作品本身的评论满足了作者的虚荣心,但对作者的成长是极为不利的。有些诗评家“赶场”似的写作,对作者的作品缺少深入的研究,把“作品之鸟”装到他们事先做好的“笼子”里,不知这样的评论到底会有什么意义。有些评论者是看作者的身份和背景,由此就有了言不由衷的吹捧,可以说极不负责任。这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评论,而是对读者的误导。

  由于自媒体的出现,诗歌作品以及相关评论的展示成为容易之事,微信朋友圈、公众号里随处可见的诗歌质量参差不齐,诗歌评论的水平也是如此。诗歌评论与作品的错位,评论话语的趋同,令人大跌眼镜。如果一首诗是一张网的话,它要有文字与文字的衔接,句子与句子的勾连,也就是说,它要有一个结构,诗人要在这样的结构上展开诗意,让我们看到诗人灵敏的捕捉,看到网中鲜活的“鱼”。我这样说,是强调评论的针对性,不要人云亦云,不要拾人牙慧。如果诗歌评论不从实际出发,不能给人带来启发,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次是有的诗评家盲目自大。他们认为自己很懂诗,诗歌圈子外的人都不懂诗。这种自高自大造成了他们对普通读者的无视,好像只有他们的诗歌标准才是对的。普通读者当然不如专业人士专业化,也许他们不会评论,但他们对诗和“非诗”还是有感觉的。我们要承认,不是所有的好诗都会得到广泛的认可,但如果普通读者一致认为那不是诗,就值得深思了。

  诗歌应该百花齐放,但“非诗”不是百花中的一花。“非诗”在报刊上存在已久,它们的存在严重影响中国新诗的信誉。为什么新诗的读者少了?读者很容易与诗歌有隔膜,再加上好诗少,他们不买账也就很自然了。写的不像诗也可以获奖,也可以得到吹捧——美其名曰“突破”。前面提到,有的诗人确实写过一些好诗,但现在批量发表的作品却平庸得很,要么是随意喷发的“口水”,要么是看似油滑的不知所云和故作高深。现在有一种现象,就是没有感受也要硬写,这样必然导致平淡无味。

  新时期以来,中国新诗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但必须正视存在的问题,这样才有利于中国新诗的发展。

  诗人们要不断努力,要力戒浮躁之心。我们说,有的诗人是诗坛的常青树,这样的常青树深深扎进生活的土壤,以此保持了诗歌创作的持续性,并达到良好的状态。再就是良好心境的培养,要有不被诱惑的定力。

  诗人李瑛被称为“诗坛常青树”,这位写过“夜是肌肉,我们是神经”(《月夜潜听》)的诗人,在一生的诗歌创作中始终保持着创作的激情,写出了大量的优秀之作。他在《我骄傲,我是一棵树》中写道:“我是广阔田野的一部分,大自然的一部分,/我和美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我属于人民,属于历史,/我渴盼整个世界/都作为我们共同的祖国。”由此可见诗人的情怀和语言的表现力。

  李瑛是在诗歌路上不断追求的人,他在《李瑛诗选》的“自序”中说:“在我整个的写作经历中,我走过一条曲折的探索的道路,可以说,直到今天,对写诗,我仍然是在进行学习和尝试。对于我,每一天都是新的起步和开始。”

  我还特别敬佩诗人李琦,她总是默默读书,默默创作,她的诗歌就是她的心灵史。她总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并提炼诗意,进行独特的表达,让诗歌的每一句都带着很强的磁性,有力地吸引我们。据我所知,李琦的诗作完成后并不急于发表,大多放置多年,一遍遍地细细打磨,才拿出来发表。

  我们说,伟大的时代应有伟大的诗歌,或者说我们的诗人要不辜负伟大的时代。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写诗的人要有使命感,要有精品意识,要认识到诗歌创作是有难度的。将个人命运同时代紧密相连,将一己悲欢同无数人的悲欢融在一起,将土地的厚重与天空的深远连在一起,将对历史的回望和对当下的静思及对未来的展望联系在一起,这是诗人努力的方向。

  要知道,随意的“口水”不是诗,它还没有到诗歌的层面;要知道,语言再油滑也掩盖不了情感的贫乏,油滑并不代表语言有表现力;要知道,不知所云是因为思想的混沌,故作高深并不等同于思想的高深。诗歌写作者应注重挖掘自己独特的感受,不可趋同。

  需要说明的是,一些诗评家自己也写诗,这当然是好现象,但他们的诗歌与他们的理论文章大多不相匹配。这说明,说出和做到永远是两回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的诗歌创作是有难度的创作,需要不断努力。愿努力的路上,留下诗人扎实的脚印,留下真正的诗。

  诗歌评论者应秉持公心,把握好评论的尺度,让评论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就我们时代来说,/作家傻的固不少,捧场人傻的更多;/……一个傻子总找到更傻的人来捧场。”这是布瓦洛在《诗的艺术》中的针砭时弊之语,几百年过去了,这些话仍具有警策意义。

  此外,诗歌编辑也应负起责任,以公平之心对待每一个作品。诗歌编辑应真正懂诗,不断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注意倾听有益的意见。

  如果以上这些都能做到,“非诗”就会少一些。

责任编辑:常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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