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任何一个季节在临近结束时,总会让人心生留恋,其中的原因,似乎又难以说得清楚。也许,我们只是在与季节的朝夕相处中,习惯了它的种种,就像是习惯了冬天的寒冷和夏天的酷暑,习惯了春日的微醺和秋日的薄凉。
若论春天,我总觉得还是江南的春天最好,大概是因为我生于斯长于斯的缘故吧,已经习惯了的沿江江南春天的种种。这种习惯固执地融入骨骼里、血脉中,我总有一千种理由,为其辩解。
在江南,从早春到暮春,总有着花开次第的时序纷然。随着迟迟春日,看着身边花开,慢慢地一一地看过,便有了春日的浩荡和绵延,是春风十里的浩荡,是春日漫漫的绵延。在江南,人们是不愿也不舍与春天作别的。可是,到了谷雨时节,春天还是接近尾声了。
江南又谷雨,是令人伤感的,也是令人欢喜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雨读作去声,如雨我公田之雨。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谷雨是播种的季节,播种便有希望,播种才会有收获。我的祖父可能并不能确切地知道雨生百谷的说法,但这并不影响祖父对谷雨这个时节的喜欢。这份喜欢,源于他的内心,源于他亲手播种下的那份希望,朴素而又真诚。
俗语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时近谷雨,天气已日渐暖了。祖父撒在秧田里的早稻种已经萌芽,青青浅浅的秧苗,陆续被移栽到大田里。稻田水浅,秧苗新绿,田埂上的蚕豆还有浅紫的花,菜地里的豌豆已经结满青白的荚。村里的桃红已落,池塘边的柳叶正新。看着祖父走在田埂上的剪影,总觉得极像是一帧线条明快的套色版画,清新里画意十足。
布谷鸟的叫声,是谷雨时节最美丽的存在。一声“布谷”,穿越了村庄,声声“布谷”,如谷雨时节的雨,浸润着田野。布谷鸟的叫声和谷雨时节的细雨一样,都是贵重的。在雨声里,在“布谷”声里,谷雨时节才显得那样不同寻常。雨生百谷,那布谷呢?是在雨中催促人们播下希望的种子吗?
喜欢听布谷鸟的叫声,它离我那样近,在我的梦里,叫得那样勤,声声入耳,也声声入梦。就像往年的谷雨时节,布谷鸟们带着它们悦耳的声音,飞越村庄,停留在田野一样,为村庄留下印记,也为我们留下了念想。我不清楚,每年祖父听到第一声布谷鸟的叫声时,是在自己家的屋檐下,还是正走在田埂之上,或是正在田间忙碌着。也不知道祖父听到那布谷鸟的叫声时,是微微一笑,还是皱了皱眉头,祖父是在笑布谷鸟的殷勤守时,还是在愁时节的不等人,或许都有,又或许都不会有。祖父大概已经习惯了他的劳作与播种,不管布谷鸟来不来,也不管布谷鸟叫得是否殷勤婉转。
如今,江南又谷雨,在细密的雨声里,在声声“布谷”的鸟鸣中,我想起祖父默默耕耘劳作的谷雨时节,想起那个清新的村庄,想起在村庄边种下希望的乡亲和无边葳蕤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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