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上升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之一，强调“深入推进环境污染防治”。我国生态环境违法惩戒体系与生态环境信用评价体系正在不断完善，企业环境合规管理体系亟须完善。企业环境合规改革对于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高质量发展和美丽中国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在2023年1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第四批涉案企业合规典型案例中，企业环境合规案例备受关注。

　　【案情简介】山东潍坊X公司系中外合资企业，是中国溴系阻燃剂产能最大的企业之一。2020年5月，X公司违反国家规定，非法填埋危险废物4.8吨，涉嫌污染环境犯罪，张某某系X公司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应予追究刑事责任。2021年8月5日，公安机关以X公司、张某某涉嫌污染环境罪移送滨海经开区检察院审查起诉。2021年10月，当地生态环境部门委托专业机构进行了生态环境损害鉴定评估工作。根据评估结果，遂要求X公司支付土壤环境监测、现场调查、环境损害评估等费用8万元。

　　能动履职提升企业环境合规治理质效

　　本案件中涉案的X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同时也是大型跨国企业，具有提供就业、创造税收、供应商品、活跃市场的重要经济和社会价值。检察机关结合该企业特点，积极探索符合我国国情的专项合规管理体系。在涉案企业环境合规整改过程中，检察机关发现涉案公司所属集团曾获得EcoVadis评级金牌。而环境类犯罪作为ESG评估机制中的重大负面事项，会严重影响涉案企业的市场评级，企业的市场信誉和可持续经营能力会因此而受到质疑。检察机关依法能动履职，结合环境污染危害程度以及对社会公共利益的影响程度，综合考量涉案企业的经济与社会价值，启动涉案企业合规考察，体现了检察机关在对案件事实、违法行为性质、环境危害程度、社会公共利益等方面审查后的谨慎选择。

　　积极适用第三方机制开展专业化整改

　　在本案中，检察机关根据案件的特点，积极适用第三方机制，展开合规监督评估。检察机关从全市专业人员名录库中分类随机抽取5名人员组建了第三方组织。在合规考察期间，检察机关积极会同第三方组织多次实地考察、座谈、评估，针对污染物的识别、收集、处理等环节，企业在合规领域、决策机制、经营方式上的薄弱环节提出意见，督促X公司制定整改方案。企业环境合规整改的核心要义在于先破后立，只有先对企业现有内部制度进行纠错，才可追求科学的企业环境合规治理。X公司在检察机关和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的监督指导下开展合规体系建设工作，通过合规整改预防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切实修复企业内部结构与制度体系的缺陷和漏洞。

　　适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时须兼顾企业经营模式和案件特点。如在本案中须结合X企业的涉外特点以及中国溴系阻燃剂产能的专业性问题，在组建第三方专业化组织时，邀请对应领域的业界专家协助整改，在检察机关的主导下适用协同监管机制，探索科学有效的评估方法。适用第三方机制具有更深层次的内核作用，第三方机制可督促、引导企业完善环境安全合规管理体系，践行保护环境的企业责任。第三方机制与市场环境标准可有效结合，从双重角度促进企业环境合规建设。企业经过第三方机制的考察、验收与听证后，企业的ESG也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第三方组织和检察机关的“背书”，有助于企业重获良好信誉，恢复生产经营。

　　探索环境合规国际标准本土化路径

　　在本案中，X公司曾获得EcoVadis评级金牌，但国际标准在中国本土化进程中存在困难。我国涉外企业作为市场主体的一部分，其合规需求切实存在。为保证企业合规的公平性，应针对不同企业类型实施差异化的合规整改方案。国际标准在本土化进程中需要以我国法律规范为基础，参照我国实践经验进行细化与适用。

　　本案中提到的ESG标准的主要评估内容为环境责任、社会责任与公司治理。当前，国内与国际市场均充分肯定ESG评估体系，ESG对于企业具有重要的商业价值，ESG评级关系到融资与信贷，影响企业参与招投标的资质。ESG评估标准可以与我国环境保护规范相对接，形成新型合规方案。企业环境合规义务包含环境影响评价、排污许可、环境风险监测、环境信息披露、专项领域污染防治等。ESG作为基于企业环境保护等绩效的评估体系与我国环境保护规范的规定相符，可以为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建设和评估提供量化标准。此外，ESG评估体系还包含了安全生产、产品质量、公司治理等方面的评价指标，同样是企业合规管理体系建设的重点领域。第三方组织在对企业合规情况进行整体性评价时也需要将之统一纳入考量，在有效环境合规的基础上兼顾企业全面合规的要求。中外合资企业等涉外企业开展合规建设的过程中，应积极探索合规国际标准本土化路径，树立生态环境理念，探索建立符合我国国情的专项合规体系。

　　行刑并进推动企业环境合规

　　企业合规整改的监督考察程序极为重要，要做好刑事合规与行政监管的衔接。在本案中，检察机关针对企业特点与涉嫌犯罪类型，设置企业合规考察期，督促企业合规整改，经第三方组织检验评估后，结合具体情况进行宽缓处理。案件办结后还需做好改革“后半篇文章”，行政监管部门需履行监管职责，确保刑事合规效果。行政检察应结合具体案件，向有关行政监管机关提出检察建议，要求涉案企业完善内部制度，开展相关的行业治理，建立健全相关行业合规制度与准则，实现诉源治理。

　　在环境犯罪案件中，应以恢复性司法理念为指导，对其进行合规考察确定其是否承担刑事责任，判断企业环境违法行为的主观违法性与社会危害性，更准确地适用合规不起诉制度。加强行刑衔接，能有效推动生态修复与合规整改的联动，则能够有效实现对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的保护以及对环境破坏行为的预防。

　　在新形势下推进企业环境合规管理体系建构，能够有效化解企业环境治理法治化困境。生态环境保护领域的企业环境合规适用可从如下方面进行优化：第一，适度延长合规整改期限。生态修复不可一蹴而就，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允许企业适度延长整改时间，以达到对生态环境的有效复原以及对企业环保制度的有效整改。第二，深化第三方监管机制。生态修复问题影响社会公共利益，更应避免形式合规，应切实落实环境治理与风险预防措施。第三，积极探索专业性环境合规整改评估机制。以专业化视角，对企业合规整改效果进行体系化评估，以确保环境合规整改真实有效。第四，构建企业环境合规计划。合规计划是企业合规治理的核心内容。合规计划的制定需进一步契合“双碳”目标，贯彻新发展理念，实现高质量创新发展。第五，深入开展守法激励。企业环境合规管理要求企业以环境保护为规制目标，在合法框架内制定企业内部经营计划、管理流程及决策规则。合规激励可提供企业合规的内生动力，助力企业构建环境合规治理体系。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