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理想情怀 饱含生活气息
——少数民族网络文学中的青年形象
2021年09月06日 08:2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年9月6日第2245期 作者:乌兰其木格

  1915年,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发刊词《敬告青年》中,以抒情化的语言表达出对青年的赞美:“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与之类似,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1900)、李大钊的《青春》(1916)、高语罕的《青年与国家之前途》(1916)等文章均专门针对青年立论,建构起青年与国家民族兴衰存亡的紧密关联,青年被赋予实现民族崛起和复兴的神圣使命。与此同时,在中国现代作家笔下,一大批与时代同频共振的青年形象被塑造出来,“狂人”(鲁迅《狂人日记》)、Y君(郁达夫《银灰色的死》)、何彬(冰心《超人》)、莎菲(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梅行素(茅盾《虹》)、觉慧(巴金《家》)等叛逆、感伤、激进、热烈、坦诚的青年形象应运而生。个体的觉醒与民族的救亡互相呼应,这些拒绝驯顺、摆脱中庸的青年形象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晚清以来民族精神中的暮气与冷气,彰显出“新国民”蓬勃的生命伟力,也使人们对青年能够拯救中国充满了坚定信念和热烈期许。

  在网络文学尤其是21世纪以来少数民族网络文学的视域中,我们会发现,网络文学中的青年形象与五四时期的“新青年”、20世纪80年代的励志青年及90年代的时尚青年根脉交接、声气相投。少数民族网络文学所塑造的青年形象和青春故事在新的时代语境和媒介变革下,显现出清晰的主体性和浪漫主义精神。

  依靠自身努力摆脱困境

  在很多少数民族网络文学中,普通人“逆袭”和“触底反弹”成为司空见惯而又必不可少的叙事策略。不论是在玄幻、修仙、穿越、架空的想象世界,还是在言情、历史、武侠、工业、军事等类型文学中,主人公在开篇往往被设定为弱势者或有缺憾者,更甚者会身陷绝境,时刻面临灭顶之灾。例如,Fresh果果的《花千骨》在第一章便交代了主人公花千骨悲惨的身世与不堪境遇:母亲因生她而难产死去,父亲在她未成年时因病去世,而她因种种原因总被鬼怪缠身,生命被死亡笼罩。为了保命,小小年纪的花千骨不得不外出拜师学艺。与之相似,南无袈裟理科佛《苗疆蛊事》的主人公陆左出身寒微,高考落榜后只能外出打工。在7年的时间里,他“当过工厂的普工、领班、副主管,摆过地摊卖过水果,当过西式披萨店的厨师,也在工地上做过一段时间的钢筋工,保险、推销业务员、卖家具”。然而,当主人公历尽艰险,被生活反复锤炼之后,他们的命运几乎无一例外地发生了神奇而浪漫的逆转——不但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或穷困潦倒的囧境,而且实现了层级跨越,成为站在金字塔尖上的纵横捭阖者。

  值得注意的是,少数民族网络文学中的主人公虽然最终大都人生圆满,但在通向成功的路途中却并非一帆风顺,他们往往要经过漫长而艰苦的奋斗,要经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重重考验。即便是身世不凡、天赋异禀的人物,在没有冲破“封印”之前,都曾有过“丑小鸭”式的卑微晦暗过往。在一步步“打怪升级”中,他们早早体悟到人情的冷暖与世情的凉薄,能够依凭的唯有自身的努力和百折不挠的坚韧。类似的青年形象,与孙少平、高加林这样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励志青年颇为相像,他们都信奉“天道酬勤”的朴素真理,相信外部世界依然敞开,相信生活中会有奇遇发生,也会有改变命运的契机。

  展现鲜活的生命与情感

  毋庸讳言,网络文学中的励志青年向上攀爬的原动力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勇敢而坦诚地宣示出对现世美好生活的渴慕与追求,正视人的自然原欲,释放和弘扬健全的生命激情,以幽默、简洁的语言叙写青年人的洒脱、自由和爱欲生死。尽管网络文学因其欲望化与逐利化趋向而饱受诟病,但我们却不得不承认,恒久绵长的情感在一些当代文学作品中濒于枯竭或芳踪难觅,而少数民族网络文学则开辟出一块独立而富有诗意的存在空间,将爱与情稳妥地安放,并以青春勃发的生命活力彰显出对情感的守护与保卫。

  苗族作家红娘子在一篇创作谈中说:“去爱,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个人内心强大,而且相信这个世界的温暖,就算是走过一些人生挫折,仍然是相信自己,相信爱,相信还会有更美好的开始,相信未来的光芒,虽然有风风雨雨,但是仍然可以走得过去。”(《向阳而生的女性》)红娘子的小说《相爱不畏伤》描写了离婚女性安彤从未丧失对爱情和生活的信念,她以自身的善良、纯朴、笃定、独立及睿智,赢得了连辰、秦晋阳等男士的敬佩与喜爱。最终,她与连辰相知相恋并缔结姻缘,携手奔赴幸福的生活。

  此外,金子的《梦回大清》、血红的《逍行纪》、丁墨的《如果蜗牛有爱情》、携爱再漂流的《寻爱千年》、米米七月的《肆爱》、忽然之间的《一生只要一个你》、公里的《砖头王老五相亲记》等作品中的青年都坦荡而热诚地追梦逐爱。尤为重要的是,爱情、友情、亲情的存在与萦绕,不单单滋养丰盈着个体生命,还具有救赎和导向善美的品质。布鲁姆曾言:“爱当然不是生命的全部,但它的确突出了人的某些最可贵的理想。把人最大的快乐与最高级的活动,以及最高贵而美丽的言行合二为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这,就是爱的理想。”(《莎士比亚笔下的爱与友谊》)如其所言,网络文学作家扩充了爱的范畴,并以此建立了一个人类情感的评判次序:从小我的情爱上升到民族国家的大爱,以对人性与民族家国的关怀为浪漫情怀的终极表现。

  坚守使命与责任

  作为大众文学,网络文学的确有低幼化和去深度化的明显局限。同时,由于网络作家知识储备和年龄阅历等因素的影响,网络文学在审美、逻辑、结构、主题、语言、视野等方面还存在不少缺憾。但公允地说,网络文学从诞生之日起,便在娱情悦性的同时竭力表达社会关怀,没有放逐使命感与责任意识。这表现在小说中的主人公均需“承担某种天命、某种义务、某种重大的职责”(血红《网络小说人物的设定》)。正是秉持这一理念,血红的小说《升龙道》《巫颂》《巫神纪》等的主人公几乎无一例外地具有担当精神和使命意识,在人类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总能挺身而出,将自我与青春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

  近年来,网络文学兴起了现实题材创作热潮,少数民族网络作家因之更加注重对时代和社会生活的观察与介入,进而创作出一批深入时代生活肌理的主旋律作品。其中,瑶族作家我本疯狂的《铁骨铮铮》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该小说以西部某省一高铁线路建设为主线,描绘了主人公刘建的事业发展与爱情生活,讴歌了工业领域优秀青年的工匠精神和家国情怀。作家专注于时代,以贴近现实的笔法叙述正在进行中的高铁建设故事,表达出对物质文明建设者的由衷感佩。由此可看出,少数民族网络作家塑造的青年形象具备如下特征:肩负国家建设重任,具有高远的理想,富于集体主义精神。

  少数民族网络文学中的青年形象折射出青年在外部召唤和内部诉求间的调和,其中既有“为国为民”的理想主义情怀,也有对私人情感的珍重与守护。总体而言,少数民族网络文学中的“热血青年”“成功青年”,兼有崇高的精神境界和平凡的品性习惯。一方面,他们意气风发,激励读者勇于奋斗,开拓进取;另一方面,他们接地气,符合当代青年的审美标准。可以说,这些青年形象表现出他们对理想愿景的渴盼与追慕。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少数民族网络文学研究”(2019MYA08)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北方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常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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