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界,“张颠素狂”之说指的是古代两位著名的草书大家。“张颠”,张旭也,与李白、杜甫属同一时代。他才情奔放,能诗善饮,尤其草书出神入化。相传他好饮酒,每饮必醉。醉后乃大呼奔走,以头濡墨作书。
张旭的狂草,被誉为当时“三绝”之一。另两绝,分别是李白的诗和裴旻的剑舞。杜甫对张旭非常欣赏,不仅在《饮中八仙歌》中生动描写了他醉酒后自由洒脱的性情,还有诗赞叹道:“呜呼东吴精,逸气感清识。”因张旭是吴人,故得此“东吴精”美称。
据说,颜真卿20多岁时游于长安,曾随张旭学过两年书法,后来在30多岁时,再次去长安求教。张旭的草书被认为师法汉末张芝,但他在创作思想上,又是汉末钟繇的知音。颜真卿求教张旭时,张旭便举钟繇的“十二意”作例,来讲解书法对高妙笔意的追求。张旭的草书看去一挥而就,恣意自然,实际是“草书不草”,笔力功夫尤强。
张旭书法功底深厚,不仅草书为人称道,楷书也写得非常好,其楷书佳作《郎官石柱记》就有欧阳询的风致。刘熙载曾评说道:“张长史(张旭)得之古钟鼎蝌蚪篆,却不以觭见之。”张旭凭借自己精深的楷书根底和对篆书笔意的追求,精乎法度而又超乎其外,进入了书法的自由王国,被称为“草圣”。
高适说张旭“兴来书自圣,醉后语尤颠”,由此得“张颠”之名。酒能使人摆脱精神束缚,进入无拘无束的境界,即便是性情中人的张旭,也是酒后的字更为神妙。他自己也觉得那种气势奔放、连绵萦回、逍遥自在的艺术效果,是清醒时不可复得的神来之笔。
“素狂”,指怀素,是张旭的学生。怀素是个不拘佛礼的和尚,喝酒吃肉,放纵不羁。他“每酒酣兴发,遇寺壁、里墙、衣裳、器皿,靡不书之。尝自叙云:‘醉来得意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他曾把自己用坏的笔收集后葬在山下,还修了一个坟,谓之“笔冢”。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曹雪芹写黛玉葬花,是否受怀素葬笔的启发。怀素还在住所庭园里种了满园的芭蕉,自名“绿天庵”。这芭蕉叶就用来练字,以叶代纸,满纸天趣清香,多么富有诗意。怀素虽置身佛门,却仍为性情中人,不过他的才情显得更为脱俗清雅罢了。
怀素十分注重师法大自然,从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中领悟大自然的内在韵律。一次,他在长安与颜真卿切磋书艺时说,我经常留意观察夏日里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朵,便会产生鸟儿飞出山林,惊蛇窜出草丛般的联想。又看到泥墙的裂缝,自然得很。颜真卿说,流水慢慢冲印出墙上的水痕,也非常自然,且有坚毅之感。怀素闻听,深受启发。
怀素写字据说速度很快,他在《自叙帖》中不无得意地写道:“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驰毫骤墨列奔驷,满座失声看不及。”可见其运笔速度之快。怀素称得上饮中豪客,其书多为酒后之作,笔画较瘦,但结构奇逸多姿,可谓“宽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潇洒超脱,气势磅礴,变化莫测,有“挥毫掣电,随手万变”之风格。
人们说,怀素的书法“似庄子”,指的是怀素书法有淡泊逍遥风格。独特的生活环境和独特的个性气质,使怀素无牵无挂,任其性情。不需为生计操心,没有家室拖累,不受宦海风波缠绕,恣意挥洒,狂放率真,终使其成为继张旭后又一草书圣手,在墨坛上尽领风骚。
清代的盛大士在《溪山卧游录》中说:“凡人多熟一分世故,即多生一分机智;多一分机智,即少一分高雅。放颠而迂且痴者,其性情于画最近。利名心急者,其画必不工,虽工不能雅也。”这段话虽是赞山水画家米芾之颠、倪瓒之迂、黄公望之痴的,不过用于“张颠素狂”之书法,倒也非常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