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的《徐志摩二题》(《书城》2018年第3期)和龚明德的《徐志摩·赵景深·蹇先艾》(《南方都市报》2015年11月29日)均提到1949年2月上海万象图书馆出版的《作家书简》收录的徐志摩给赵景深的一封毛笔信(原信无标点,系陈子善加)。
景深:
蹇先艾有一部诗集求印,新月审查会主张今年不出诗集。蹇诗想早见过,还算不错,你可否替他向开明或光华问问,如能出版,也算了却一件心事,因蹇年少好胜,颇急于印书也。诗稿在此,得便来取或饬送奉亦可,请以现址告。
志摩
现代小说家写过新诗的不在少数,鲁迅、郁达夫、巴金、沈从文、老舍、孙犁、萧红、施蛰存、吴组缃、丁玲、路翎等都写过诗,以写《水葬》等乡土小说著称的蹇先艾也写过新诗,还准备出诗集,笔者还是首次听说。
无论是新月书店还是开明书店、光华书局,都未能出版蹇先艾的诗集,并且蹇先艾直至去世也未出版过诗集。不过,蹇先艾关于诗集的两则回忆还是值得一说的。
一是1934年郑振铎、傅东华编“《文学》一周年纪念特辑”时,蹇先艾写有《我的作品产量稀少的原因》,他回忆,“先学写诗,继写小说,前后有七八年,这便是我简单的履历。诗,统计起来,写过不下数十首,大多数发表于《晨报副刊》和《诗刊》,有一小部分则登在《小说月报》。曾经几次有野心想编定一本诗集,最后还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缘故是初期的诗作,如今新诗成熟时代,印行出来,怕不会笑破了读者的肚子”。
二是蹇先艾1979年10月在《我与新诗—“五·四”琐忆之三》中回忆,“我与焦菊隐、于赓虞一道,和北新书局的李小峰接洽过,由这家书局给我们各出一本诗集,后来菊隐的《夜哭》(散文诗集)和赓虞的《晨曦之前》都相继出版了,小峰催问过我好几次,我的那本《孤独者之歌》始终没有交去。我觉得我的作品水平既然不高,又何必去灾梨祸枣。北新书局迁到上海以后,我出书的念头就完全打消了。在抗日战争期间,尽管我的那本诗稿在还乡的途中遗失了,我也并不惋惜”。此外,蹇先艾在1928年4月10日出版的《小说月报》第19卷第4号上写有《孤独者的歌》。
由以上材料可知,徐志摩推荐的蹇先艾的这部诗集的名字极有可能是《孤独者之歌》。
无论是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年5月出版的《蹇先艾文集》第3卷附录的蹇人毅编的《蹇先艾年谱》,还是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出版的杜惠荣、王鸿儒著的《蹇先艾评传》附录的《蹇先艾著作系年(一九二二年—一九八四年冬)》都记录了蹇先艾的新诗的发表情况,但或多或少都有遗漏或失实之处。经笔者查阅,蹇先艾一生发表的新诗有60多首,绝大部分写于1923—1928年。那么这部《孤独者之歌》包括哪些诗呢?
陈子善推断,徐志摩的信写于1928—1929年间的可能性最大,龚明德把这封信的时间锁定在1928年4月25日。蹇先艾自1923年3月至1928年4月在《新民意报·朝霞》《爝火》《晨报副刊》《京报·文学周刊》《语丝》《现代评论》《小说月报》等报刊共发表了55首新诗:《小诗》《倘若我死了》《我问你》《平凡》《寂寥》《小孩的哭泣》《游花园宫》《处女的被劫》《旧忆》《二闸舟中》《花畦—自遣并寄席珍》《北海夜游》《寄乙姑娘》《病中呓语》《夏夜杂句》《夜深时》《旧痕》《秋天》《这几夜》《忆从前》《雨夕》《流浪》《登万里长城》《睡醒》《夏天的早晨》《时光》《哀故乡》《知道了》《积水潭之畔》《百年后》《回想中的故乡》《回去》《江上》《寄韵》《老槐吟》《一片红叶》《春晓》《雨晨游龙潭》《我想》《大雨歌》《欺骗(为W君作)》《秋夜》《幻空曲》《骇人的怪梦》《幻想》《爱情》《希望像一座险峻的山峰》《哀与愁》《灵魂》《听啄木鸟作歌》《谢绝辞》《恋爱的象征》《孤独者的歌》《我如今参透了生命的奥微》《泪》。
笔者无从推知蹇先艾诗集《孤独者之歌》的具体篇目,但其中诗篇应该出自这55首之中。此外,蹇先艾1928年5月发表了《大钟的颂歌》,1928年6月发表了《童年之别》,1934年发表了《炉边》《女人的容貌》。
蹇先艾说他自己的新诗水平不高,“境界不高,思想贫乏”,“印行出来,怕不会笑破了读者的肚子”,果真如此吗?蹇先艾的《春晓》《雨晨游龙潭》被朱自清编入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10月15日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王哲甫在杰成印书局1933年9月出版的《中国新文学运动史》中提到,“蹇氏以小说家兼诗人,在新诗创作上,也有相当的成就。他的美丽的文字,温柔的情感,博得许多读者的同情。他的诗虽然不多,但每首都是很可爱的。现在举一首《春晓》为例子……此外如《寄韵》《大雨歌》《我想》《江上》《老槐吟》《回去》诸诗,都是美丽而清新的作品”。由此可知,蹇先艾说的当是谦词,他的新诗在当时还是获得一定认可的。
此外,徐志摩推荐蹇先艾的诗集出版未能成功,后来又把蹇先艾的小说、散文合集《还乡集》纳入自己主编的丛书里,蹇先艾回忆,“《还乡集》当初是徐志摩先生向我索去,编在他主编的中华‘新文艺丛书’里的,搁了整整三年,书才出版。等这个集子寄到我手里的时候,志摩先生已经不在人间,连书后‘编者徐志摩’五个字也取消了,我当时的心情真是悲喜交集”。徐志摩给予了蹇先艾不少支持,当徐志摩逝世后,蹇先艾自言,“志摩……想起我们五六年来的友情,你把我当作小弟弟一般地指正,爱护,以及常同你在一处研究所获的裨益,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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