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战略博弈的深度研究
2022年10月12日 10:15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10月12日总第2506期 作者:张功

  《三国军事地理与攻防战略》(宋杰著,中华书局2022年4月版)用6个专题,分析了曹操在赤壁之役后战略防御部署、蜀汉前期最高军政机构的演变、蜀魏战争中的武都郡、孙策攻占江东的经过与方略、孙权统治时期吴国军事防御策略的演变、三国战争中的陆口与蒲圻。这是作者继《三国兵争要地与攻守战略研究》(中华书局2019年1月版)后专门研究三国军事地理的又一力作。

  赤壁之战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这是学界普遍认可的观点,但从“奠定基础”到形成、维持“三国鼎立”的局面,则是三大军事集团之间复杂战略博弈的结果,这一问题在已有研究三国史的作品中并未得到很好的体现,甚至被忽略。作者通过系统分析、点面结合,揭示了这一战略博弈的过程。

  对曹操战略防御部署的勾陈分析。赤壁之战后,曹操放弃一统天下的目标,转而收缩战线、发展经济、壮大国力,这是学术界的传统看法,但这一目标的实现是以对孙权、刘备集团的有效防御为前提的。该书勾勒了曹操在消灭关西地区的韩遂、马超集团后,设置征东、征南、征西将军,分别负责扬州、荆州和关西地区的防务,对“三征”将军的设置过程、主将人选、军事活动以及与地方驻军的关系做了系统分析,使“三征”将军在战略防御中的地位凸显出来。曹操曾有将南部边境地区的百姓内迁之举措,书中细致勾画了曹操在长期作战中利用迁徙百姓,削弱对手的史实,在“争夺劳动力”这一传统观点之外,提出制造“弃地”在巩固国防、削弱敌军方面的战略价值。曹魏与孙吴、蜀汉的边境线长达数千里,曹操选择合肥、襄阳、祁山、陈仓作为重点防御区域,通过中军与边防驻军的结合,灵活采取主动出击与原地驻守的策略,确保了这一战略防御地带的稳定。

  对孙吴政权战略的分析。孙吴基业始于孙坚,图霸江东的则是孙策,对于孙策图霸江东的战略,学术界甚少涉及。该书分析了孙策在其父被杀后,并未返回故乡富春,而是来到江都招揽人才,开启图霸江东的征程。孙策的战略分为以报父仇的名义借兵袁术,占据吴郡和会稽郡,消灭黄祖,割据江东。在遇到借兵不成、丹阳募兵失利的情况下,率兵渡江作战,先后击败刘繇、王朗等军事集团和其他地方豪帅,最终占据了丹阳、吴、会稽、广陵、庐江、江夏等江东六郡。在勾画孙策谋划、实现战略构想的同时,孙策在图霸江东过程中配合军事行动的外交活动,在书中也得到细致的分析刻画,上兵伐谋的原则再次得以体现。研究三国史的著作对东吴政权的崛起,关注更多的是区域经济发展和地方豪族势力的支持,而该书分析了孙策每次重大举措背后的战略构想,拓展了对东吴政权崛起问题的认知。

  孙权继承了父兄留下的基业,以固守长江、联刘抗曹、进取荆州为基本策略。书中将孙权的战略按时间顺序分为“北守西攻”“东西分兵作战与北移京城(今江苏镇江)”“迁都建业与东西单线作战”“全力西进与驻跸公安”“迁都武昌与沿江防区的建立”“还都建业与江防体系的演变”六个阶段。将孙吴政权沿江防御区分为扬州东、扬州西、荆州东、荆州中、荆州西五大战区。对各战区的范围、交通、兵力配置、主将委派、战争活动都做了详细考证,揭示了孙吴与蜀、魏之间得以并存的战略环境。

  三国史研究中,对曹魏的建国模式论述较多,即曹操的“霸府”与东汉献帝政权并存到取代汉室的过程,但对蜀汉建国模式鲜有专门研究。书中“从‘军府’到‘霸府’”详细考证了蜀汉政权从地方军府演变到丞相府为核心的“霸府”,但没有演变到“受九锡,称王建国”的过程。“军府”即刘备的“左将军府”建安三年(198)建立。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为汉中王至221年称帝,其政权机构改为“大司马府”。刘备去世,诸葛亮主政,蜀汉的政权核心是“丞相府”,即“霸府”,作者对“霸府”没有演变到成熟政权的原因做了分析。对蜀汉政权每一阶段的政治模式,包括机构的存废时间、人员设置、机构内部的相互关系、机构运行的具体过程、机构发挥的作用等问题都用翔实史料做了反复论证,也对今人学说做了辨析,得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结论。如通过“独持国柄,代行君事”“任命亲信,监控后主”“拥兵在外,不肯朝见皇帝”“子息随军,不留在成都”四个问题的论证,并与曹操的“霸府”相比较,明确了诸葛亮丞相府的“霸府”性质,揭示了诸葛亮形象的另一面。

  军事战略总是依托于相应的地理环境,只有清晰了解与事件对应的地理环境,才能更好地理解事件本身。作者自己绘制了26幅战略示意图,尝试为书中涉及的战役绘制清晰的战区地貌、交通、行军路线,使战役的表述在时间维度之外增加空间维度,呈现出某种立体感。如“三国战争中的陆口与蒲圻”专题中的“陆口与周瑜、鲁肃奉邑分布图”“乌林—赤壁形势图”,两幅示意图将陆口与周瑜、鲁肃的奉邑、汉昌郡的辖区,借荆州之后的孙刘政区位置清晰显示出来,展示了陆口作为渡口位置的重要性,以及此后多次战役中陆口屯军发挥的作用。对读者理解赤壁之战、战后孙刘所占地区、刘备借荆州、孙吴攻取“南三郡”、吕蒙袭取荆州均有很大帮助。

  (作者单位:湖北经济学院法学系)

责任编辑: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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