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开展工业化，在一个后发的国家进行经济赶超，是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苦苦求索的梦想，更是毛泽东伊始的历代中国共产党人始终要面对的现实考卷。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到前所未有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国人始终在探索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40余年来，中国共产党和政府领导下的十几亿中国人民，将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国建成了世界第一大工业国，创造了工业化的中国奇迹，走出了经济赶超的中国道路。

　　《赶超的阶梯：国企改革和产业升级的国际比较》（周建军著，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12月版）结合国内外发展经验，用实践来丰富和检验现有的经济理论，以还原真实世界的经济学。

　　了解真实世界才能更好地学习借鉴

　　很多经济学家均强调历史方法对经济研究的重要性。那么，作为方法的历史是什么呢？历史的方法首先是事实判断。梁启超曾说“无史不成学”。熊彼特甚至认为历史提供了最好的方法。一切社会科学都是从人类的经验事实出发，并将之放在一个逻辑体系中去讨论。但是，经验事实经常不符合人造的、学术的逻辑，这就导致一些学者不是去调适理论，而是去选择和改造历史。所谓“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就是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人客观的、愿望的、情感的历史，是受其知识结构、意识形态、现实经验制约下的认识。

　　社会科学无法像自然科学那样通过实验得到证明，而历史恰恰是人类社会的自然实验，以其真实性赋予社会科学理论模型的科学性。现代社会科学，特别是现代经济学，一直把自然科学范式作为科学化的目标，最开始是引入机械论范式，之后又引入数学。模型推演、数量分析只是为研究提供科学的工具，并不能赋予研究科学性。任何理论假说都必须经过历史的经验数据的检验。作者在该书前言中强调“真实经济学”，用真实的历史揭示出不是别的，而是“积极的产业政策、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中占主导地位的跨国公司和领军企业，才是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的真实经济学”。

　　作者认为，美国200余年来各个发展阶段所实施的产业政策，为其快速发展创造了前提条件。19世纪20年代任职美国前国务卿的亨利·克莱对于产业政策如是强调：“我们必须给某些产业进行方向调整。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这个货真价实的美国（关税）政策。让我们在打造本国市场的同时，也培育一个外国市场，使得美国工业品的消费规模能进一步扩充。”日前，美国总统拜登在给其科学顾问兰德的信中提到，美国在利用联邦政府的研究、采购和政策，帮助推动关键产业发展有着悠久的、成功的历史。

　　书中借用诺贝尔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的名言“按我们做的做，别按我们说的做”（Do as We Do，Not as Say），呼吁人们深入了解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真实历史和现状。作者强调，我们借鉴发达国家的发展经验，必须首先尊重历史，以真实发生的历史去总结，才能做到以史为鉴。

　　以规模经济应对资本垄断

　　我们在做政策研究时，往往习惯于把一些不同时空的成功经验整合在一起，形成一条条脱离时空坐标的语录式公式。在论述过程中，作者在时空架构中展现了美、日、韩等国在半导体产业发展和竞争中的政策选择变化。例如，日本、韩国作为追赶者，其成功经验不仅在于聚力的方略，而且在于把握技术演进的关节点。正是通过细节的展现，该书弥补了过往政策研究对国外经验借鉴的点状描述。在进行国际比较时，该书特别突出了不同国家发展阶段的差异性，在揭示现实经验纷繁复杂的同时，试图用多元的理论视角理解这种纷繁复杂，在差异中寻找可以借鉴和学习的点，架构起“赶超的阶梯”。

　　书中用较大篇幅揭示了国际科技竞争中跨国大公司寡头垄断的现实，提出当前我们以不断分散的力量应对国际市场日益加剧的资本垄断，规模经济和大企业在国际竞争中应当承担更大使命。在论述自然资源监管时，作者认为，资源本身不是问题，自然资源也不必然导致资源诅咒，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围绕资源的相关制度设计和管理。如何做好制度设计，以实现创新驱动和产业集聚，我们首先需要面对我国国情的个性特征。

　　把发达国家搬走的梯子搬回来

　　正是基于历史的方法，作者找到了赶超的阶梯，并把它“搬”回我们面前。李斯特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里提出，一个人当他已经攀上了高峰后，就会把他逐步攀高时所使用的那个梯子一脚踢开，以免别人跟着他上来。“任何国家，如果靠了保护关税与海运限制政策，在工业与海运事业上达到了这样的高度发展。因此在自由竞争下已经再没有别的国家能同它相抗，当这个时候，代它设想，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于把它爬上高枝时所用的梯子扔掉，然后向别的国家苦口宣传自由贸易的好处，用着那种过来人后悔莫及的语气告诉它们，它过去走了许多弯路，犯了许多错误，到现在才终于发现了自由贸易这个真理。”

　　发达国家总结出的“华盛顿共识”，始终无法完成“实验的可重复性”。该书破解了发达经济体编织的成功学谎言，搬回了被搬走的赶超发展的梯子。事实可能比言语更残酷，但只有真实才能赋予经济学研究以科学性，直面真实对政策研究更为重要，因为其关系国家兴衰和普通人民的真实生活。

　　长期以来，主流经济学以假设为基础的逻辑体系和貌似科学的数学模型，在广大精英学者心中，以各种似是而非的历史片段和由精妙故事构建的逻辑话语，在芸芸众生心中形成普遍的影响力。其实，在主流经济学之外一直存在另外一个体系，如书中向我们展示的汉密尔顿、李斯特、熊彼特、格申克龙等的学说。历史雄辩地证明：自由主义的经济主张绝不是经济发展和财政充裕的先决条件。如何在历史的时空架构中合理运用产业政策和国有企业，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只能直面真实的历史和现实。该书用行动告诉我们：在中国很多学者正在做这样的努力，并在新时代致力于复兴政治经济学。

　　（作者单位：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