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拥有形态各异、蕴藏丰富且传承久远的史诗传统。它们不同程度地彰显了民族文化的当代传承和中华文化的创造精神。
结集经典彰显民族文化魅力
在海量的人类早期文化和精神遗产中,史诗便是少数几个荟萃诸多古老文明元素和人类原始文明基因的熔炉之一。它让我们看到了人类在口传社会不同族群间本已存在的贯穿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神迹:跨越时空的同质性思维模式和人伦观念、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法则,以及人类创造性、创新性发展的智慧和勇气。它让我们看到了在遥远的年代,世界各民族早已在神话与史诗的文化样态中相遇。居住在地球不同空间中的人类,不仅找到了彼此交流之技,而且觅得人与自然界和谐相处之道,由此确立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原初思想基础。正因如此,《格萨尔》史诗在境外多个国家和地区亦有流传,成为“一带一路”不同族群间文明对话、互鉴和人类文化创造力的重要例证。不过,由于《格萨尔》史诗流传年代久远、传承范围广、体量庞大,以往的搜集整理工作仅限于局部或某个时间段的文本,一直未能全面、系统、完整地得以搜集和整理出版。
四川出版集团、喜马拉雅文库、四川民族出版社及四川美术出版社积十年之功,推出300卷的传世之作《〈格萨尔王传〉大全》,它是迄今最全的《格萨尔王传》藏文文库,诠释了我国在保护和传承民族传统文化领域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在文本类型上,它不仅包括口传、半口传和源于口传的文本,还囊括藏族传统意义上的各种手抄本、铅印本、木刻本、分部本,以及新记录的版本等。在地理范围上涵盖青藏高原《格萨尔》所有“核心流传区域”,在内容上涵括作为民族文化“百科全书”的基本面貌。其中的最大亮点,是收集编印众多优秀民间说唱艺人的各种口头演述本,展现了《格萨尔王传》的丰富性及活态特征。
这套书2021年荣膺“第五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不久前召开的“格萨尔百部汉译工程启动仪式”正式确立:由全国《格萨(斯)尔》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组织全国力量将其中100部翻译成汉文,于2023年出版发行。
体量宏大反映史诗全貌
所谓“活态史诗”,是由艺人、文本和语境三重要素构成的生态系统。其兴盛衰败与三者内在结构性互动有着极大关联,任何一方的缺失均会造成活态史诗的终结。当下,《格萨尔》之所以是活态的,就是因为其赖以生存的这三大要素仍然保存完好并依然有效互动,发生生态性关联。在这个结构体系中,篇帙浩繁的文本是承载《格萨尔》史诗的本体和核心,是产生一系列《格萨尔》文化的滥觞和母体,即“作品”本身。文本在很大程度上被视作衡量和把握《格萨尔》内在价值的重要参照系。因此,对它的挖掘、抢救、辑录和整理,成为国内外学者和社会有识之士关注的焦点。
现代意义上的《格萨尔》学术研究肇始于近代。1776年和1883年,俄国学者帕拉斯、帕塔宁分别在《在俄国奇异的地方旅行》和《中国的唐古特——西藏地区、蒙古西北散记》两部著作中,将蒙文版《格斯尔》和藏文版《格萨尔》介绍至欧洲,并出版了俄文译本。此后,陆续涌现出俄国的帕拉斯、帕塔宁,德国的弗兰克,法国的达维·尼尔、石泰安,蒙古国的策·达木丁苏伦等一批研究专家,他们通过当时收集到的文本,向外界介绍这部史诗。
在我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老一辈民族学学者任乃强、韩儒林等对史诗进行了最初的发掘、评述和翻译,而大规模的抢救保护工作则肇始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1984年经中宣部批准,成立了《格萨(斯)尔》工作领导小组,之后,在《格萨尔》流传的7个省区相继成立了相应机构。这标志着《格萨尔》抢救和保护被赋予了国家意义上的学术使命,并正式纳入国家文化建设内容,从此开启了对史诗进一步抢救、保护与研究的序幕。仅就《格萨尔》文本而言,直至晚近,从民间收集到藏文手抄本、木刻本289种;出版135部藏文分部本;搜集到大量的《格萨尔》唐卡及相关文物;蒙藏《格萨(斯)尔》录制优秀说唱艺人的音像资料1万多小时。
关于《格萨尔》史诗的体量,学界普遍以“100多万诗行、2000多万字、170多部文本”来描述。然而,这一记录随着这套书的出版发行被彻底改写,书中共收录104部古本、珍本等手抄本和196部艺人新近演述本,共计300部、2000多万诗行,另有相关附件文本34部。它是迄今为止最完整的《格萨尔王传》藏文文库,基本反映了《格萨尔》史诗全貌,成为党和政府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典型例证。
诗性智慧展示文化的边缘活力
无论是书中辑录的古本,还是现代誊录本,无一例外均源自作为文盲的史诗艺人的口头创作。如此体量庞大的史诗文本是如何创作的呢?在欧洲古典学中,因《荷马史诗》创编引起的“荷马诸问题”讨论由来已久。其中,在前文字时代,如此长的史诗如何被创作保存便是重要问题之一,围绕此问题引起西方学界跨越数个世纪的争鸣。就《格萨尔》而言,当我们走近史诗演述艺人时,发现一位艺人能够口头演述的文本多达几十部,甚至上百部。譬如,西藏艺人桑珠老人生前一共说唱完成49部,近46万诗行;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格日坚赞,素有“写不完的格萨尔艺人”之称。他能撰写的史诗诗部约120部,已撰写完成并出版30部。什么因素造就他们引人注目的叙事才能?这便是艺人独特的文化创造力,诗性智慧是这一文化创造力的重要源泉。
直至今日,诗性智慧仍然是生活在青藏高原的人们观照世界的主要方式。这里的民众在一种超验的想象和神话性思维形态中,延续着人类古老的诗性智慧。这种隐喻性、想象化的思维方式,把他们带入特定的生命情景中去,造化出“贯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奇迹,有学者称之为文化的“边缘活力”。
在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甘德县境内的德尔文部落,现有400多户共900余人均从事牧业生产。这里的人们将祖先追溯到格萨尔王。格萨尔是该部落的保护神,敬拜格萨尔是他们世代不变的信仰。《格萨尔》史诗是他们族群记忆的重要载体,传承《格萨尔》是部落成员的天赋使命,唱颂《格萨尔》也成为该部落生活世界中的神圣传统。这里的男女老少均可说唱《格萨尔》,并常常以在大众场合吟诵说唱《格萨尔》为荣。他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尚保留着千余年前史诗时代的流俗。置身于此,不由得会感到时空穿越到那个人神互动的诗性灵动时代。显然,没有断裂的文化体系、空灵的自然语境、质朴的人文气质,以及诗性的思维方式,共同为艺人天才般的创造力提供了艺术灵感、生命价值和道德空间。这套书的出版,便证明了这一文化创造力在当下的活力,体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创作精神在当代的实践。
(作者单位:全国《格萨(斯)尔》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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