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张耕华的《历史学的真相》由东方出版社出版。该书2004年曾以《历史哲学引论》为名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2009年10月推出其增订本。相较前两版，这一版作了不少增补修订工作。其中第三、四、五章均有一节增补，也有一些文字段落的前后调整。此外，改正了前两版的一些错误看法，订正错字、勘误及注释中的不规范地方。

　　该书定位为一本史学理论入门书。作为初学者的“一种门径和阶梯”，全书具有强烈的现场感。如在《历史学的“月亮问题”》中，史学家的通常看法是：历史事实是客观的，它存在于史学家之外并不受其影响。历史事实以直接方式存于史料中，史学家只要按照一定的规则和程序，就可获取历史事实。自历史学产生以来，这便成为一种常识。这一常识遭到许多史学家、历史哲学家的批判。其中，美国史学家卡尔·贝克尔的批评最具代表性。他认为历史事实并不像砖头那样是轮廓分明的，可以测出重量的，某种坚硬的、冷冰冰的东西。“这些已经消失了的客观事实被关于它们的暗淡的反映和模糊的影响或观念所代替，而且这些触摸不到的、暗淡模糊的反映和印象都是发生过的真实事件所留下的全部东西。”作者引用英国史学家爱德华·卡尔、法国哲学家雷蒙·阿隆、英国哲学家迈克·奥克肖特、美国后现代旗帜性人物海登·怀特的类似看法，得出要把原来毫无疑问、理所当然的历史事实，变成历史领域中捉摸不透的“月亮问题”的结论。月亮问题是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的比喻，意思是月亮在无人看它时，它不存在。

　　常理来说，史学理论类专著引用史料不会太多，大多就理论而理论，而该书不同。作者在“引言”中写道：“本书作为初学者的一种门径和阶梯，有必要让读者了解本领域的学术争论及争论双方的一些基本观点，为此，本书在正文或注文中，引录了许多学者的有关论述以及一些精彩的论断，引文尽可能直录原书，并注明出处或来源，读者按图索骥，可以进一步阅读这一领域里的许多经典著作和论文。”如20世纪20—40年代，我国史学理论研究有一个小高潮，许多史学概论、史学通论性著述相继问世。在此，作者有一个注释，注释中按出版时间先后，从1909年曹佐熙的《史学通论》到1948年刘节的《历史论》，前后共列举26本参考书目。这样的例子在书中不胜枚举。此外，全书将史学理论与史学实践紧密结合。细心者能发现，例证不仅来自专业书，还来自《文汇报》《中华读书报》《参考消息》等报刊材料。这些材料来源示知初学者应多读报纸。处处是材料，作者的良苦用心于此可见。此外，书后附有一份基本读本和参考书目，初学者亦可由此“登堂入室”。

　　历史分层理论始于20世纪上半叶的刘节、雷海宗等学者，真正进行专题研究始于80年代中期的刘泽华、何兆武，而到作者这里，则意欲将其论述得更精致。作者认为，历史学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学科，几乎囊括所有的认知形式和知识品种。因此，可以将历史学分为四层：第一层，史实的确认；第二层，史事的理解；第三层，历史规律的概括；第四层，历史意义的评价。不同层次具有不同的学科属性。如果不将历史学分层，而是笼统讨论历史学的性质、客观性等问题，就会导致以偏概全，容易对问题产生误解。

　　作者的观点是，只有分层方可弄清学术问题的进展情况，才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推动学术发展。这一研究方法适用于当今很多学术问题的讨论，文中所举历史假设仅是一例。至于分层下如何更加深入讨论史学理论问题，则需读者细细阅读揣摩，如是方可领会治史之门径。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