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辽朝天庆四年（1114）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发动反抗辽朝的战争开始，金朝仅用十余年先后灭掉辽与北宋两大王朝。为加强对新占领地区的有效管辖，金朝便将大批女真人从黑龙江地区迁往中原内地，同时也将原辽、宋管辖地区的人口迁往上京会宁府周边的女真内地，从而形成几次人口迁移潮。
在这几次人口迁移中，最重要的迁移方向是黑龙江地区女真人向中原地区的迁徙。史籍所载，女真人的迁徙最早见于金朝建国前的献祖绥可时期。“徙居海古水（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附近的海沟河），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在灭辽、宋战争中，金朝只要获得土地便移女真人前往居住屯垦。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金人既复取河南地，犹虑中原士民怀二王之意，始创屯田军，及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与百姓杂处。”这些宋人所谓的“屯田军”即女真人的猛安谋克，是政治、军事、生产合一的社会组织。迁入中原的猛安谋克分布范围极广，据《大金国志》，“自燕山之南，淮陇之北，皆有之，多至六万人”。这些女真人的猛安谋克并不在州县治所定居，而是在其外筑寨，自成聚落，官府“计其户口给以官田，使自播种，以充口食”。皇统九年（1149），海陵王完颜亮弑熙宗自立为帝。贞元元年（1153），海陵王为实现统一南北的政治抱负将都城南迁至燕京，改称中都。不久，他下令将上京的宫殿、宗庙、社稷和各大族的住宅等彻底毁坏，变为农田，同时将大量女真宗室和大贵族迁往中原。据学者刘浦江统计，到金章宗泰和七年（1207），长城以南地区的猛安谋克人口约为360万，占所有猛安谋克人口近一半。此后，中原地区猛安谋克人口占全部猛安谋克人口的比例大致没有什么变化。
黑龙江地区女真族迁徙的另一个方向是向西。“天辅五年（1121），以境土既拓，而旧部多瘠卤，将移其民于泰州，乃遣皇弟昱及族子宗雄按视其地。昱等苴其土以进，言可种植，遂摘诸猛安谋克中民户万余，使宗人婆庐火统之，屯种于泰州。”此次迁民多达一万多户，而当时金朝所能控制的女真人口总数还不足百万。这次迁民，对于安置土地贫瘠地区的女真人、防御耶律大石的反扑和游牧部落的侵扰都非常重要。
因大量猛安谋克人口被迁到中原地区，且大量女真人在战争中难免死亡，导致“金源内地”人口不足。金朝统治者大量将原辽、宋地区的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强制迁徙到上京周边地区，谓之“实内地”。除此之外，还将汉人、渤海人、契丹人迁至黑龙江地区。天辅七年，金军撤离燕京之后，“将燕城职官、民户、技术、嫔嫱、娼优、黄冠、瞿昙、金帛、子女等席卷而东”并“尽括六州之地上户几二三万起发”。不过，金朝向黑龙江地区迁徙汉民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一次是“靖康之变”后的迁民。天会四年（1126），金军攻占北宋都城汴京，次年四月撤离。金军撤离时，宗望、宗翰掳掠宋徽宗、宋钦宗及北宋宗室三千余人，还有百官、宫女、宦官、工匠、娼妓、乐人、画师、医生各色人等，押送北迁，“华人男女，驱而北者，无虑十余万”。史料证明，当时有十余万人离开开封，被迫迁往黑龙江地区。汉人到黑龙江地区的迁徙过程是痛苦的，但他们带来了先进的文化，而且因他们的存在使金朝在上京会宁府周边地区实行了府州县式的行政区划，对于巩固边疆有重要意义。
渤海人与女真人“其初皆勿吉之七部”，族源接近。金朝反辽战争中，女真上层宣传“女直、渤海本同一家”。天辅二年，“乙未，咸州都统司言，汉人李孝功、渤海二哥率众来降。命各以所部为千户”。金朝初年，渤海大族曾与金皇室联姻，“天辅间，选东京士族女子有姿德者赴上京”，基本上都嫁给宗室子弟。例如，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干娶辽阳渤海大氏女为妾，生子完颜亮。金世宗的母亲出自渤海大族李氏。渤海大族女子出嫁时难免带有大量陪嫁的族人。《金史》所载上京路各府州的户数应当不仅为汉人，还有一部分渤海人。
除此之外，还有契丹与奚人的移民。灭辽战争中，有一些契丹人和奚人主动降附金朝。收国元年（1115），“九百奚营来降”。天辅五年，辽朝将领耶律余睹率领所部降金，称“仓卒之际不及收合四远，但率傍近部族户三千”。金太祖担心“余睹降时，其民多强率而来者，恐在边生变，宜徙之内地”。内地即上京地区。天辅六年，“节度使耶律慎思领诸部入内地”。因此金源内地难免会有一些契丹人和奚人。撒八和耶律窝斡反金大起义被平定后，大定十七年（1177），金世宗“又以西南、西北招讨司契丹余党心素狠戾，复恐生事，它时或有边隙，不为我用，令迁之于乌古里石垒部及上京之地”。金世宗的目的是同化契丹人，防止其再度造反。这次对契丹与奚人的移民规模应大于以往。
综上可见，金代黑龙江地区人口迁徙具有很强的政治性，与其对外战争始终相关。大批女真人迁至中原地区，不仅改善了其生存环境，也维护了金朝在当地的统治秩序。更重要的是，至元代时他们已完全融合为汉人。而以武力胁迫的形式将原辽与宋统治下的各族人口向女真内地强行迁入，其所带来的先进生产技术、工具和劳动力使黑龙江地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开发高潮，对后世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清代移民与东北生态环境治理研究”（16BZS021）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