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是广泛性发育障碍的代表性疾病，常病发于婴幼儿时期。根据《诊断与统计手册：精神障碍》第五版，社交障碍为自闭症的核心症状，表现为“持续在跨情境中出现社会性沟通和社会性互动困难，非一般发展迟缓造成”。现实中，自闭症群体往往会面临社交障碍这条阻碍他们与正常社会相连接的鸿沟。社交障碍严重影响了自闭症儿童的正常发展以及社会适应能力。社交干预则可以对自闭症儿童的社交障碍提供一定帮助。
基于行为主义的社交干预
随着人们对自闭症认识的深入，自闭症的干预技术也取得了快速发展。20世纪60年代起，基于行为主义的应用行为分析技术逐渐被应用于自闭症干预。这种技术把要训练的技能拆解成一个个小步骤，通过奖励或惩罚塑造孩子的行为以符合教师的预期。基于这套理念，应用行为分析发展出了以社交技能发展为中心、从技能评估到制定个性化干预计划的系统干预流程。
技能评估是教师对孩子的技能强项和弱项的评估，通常需要借助专业的测评工具。利用测评工具，教师可以按照正常孩子的发育水平设定数百个技能点，对孩子的强项和弱项技能进行评估，并在课程中追踪技能的变化。在完成自闭症儿童的技能评估后，教师会针对所处的阶段和技能的强弱项制定个人发展计划，采用一对一的方式进行强化。常见的方法有如下几种。
1.回合式教学法（Discrete Trial Training，DDT），有特定的训练场所。自闭症儿童根据教师的指令作出反应，教师再根据不同反应给予相应的强化。比如，反应正确给予口头鼓励，反应错误不给予奖励。
2.自然情境教学法（Nature Environment Teaching，NET），与DDT教学方式相反。DDT的指令发起者是教师，在特定的训练场所中进行，孩子需要根据教师的指令作出相应的反应。而NET是在自然情境下，教师根据孩子的需求展开教学，让孩子的行为在自然情境中得到强化。
3.图片交换沟通系统（Picture Exchange Communication System，PECS），根据自闭症儿童通常视觉优于听觉的特点，用图片来表达他们的需求和意愿。教师可以进行阶段性训练，逐渐扩大语言沟通的范围，提升儿童主动交流的能力，以达到社会适应的目的。
基于建构主义的社交干预
20世纪下半叶至今，建构主义学习观逐渐对自闭症儿童干预产生影响。建构主义学习观认为，儿童不是毫无经验、被动、机械的接受者，而是能够在现有经验的基础上进行有意义的学习，主动把自身经验和外界信息进行整合和重构。社交技能的学习不是通过细致地拆分出一项项技能教给儿童，而是儿童在和父母、同伴、陌生人互动的过程中，把内部经验和外部信息整合形成新的认识结构的过程。在互动过程中，儿童而非成年人是学习的主角。成年人不是知识的传授者，而是为儿童提供脚手架，使其突破最近发展区的协助者。
脑与认知神经科学为建构主义学习观提供了科学依据。镜像神经元是存在于鸟类、其他灵长类动物和人类大脑中的一种特殊神经元系统，分布于人脑颞上沟、顶下叶、脑岛中叶等区域，与人的观察模仿、社会认知理解等功能有关。自闭症者在镜像神经元上的缺陷，可能是核心症状社交障碍产生的原因。建构主义学习观强调真实的人际互动和模仿，这有利于刺激镜像神经元，改善自闭症症状。此外，近年来也有研究发现，自闭症者存在大脑脑区之间的远距离连接不足、前额叶的执行功能偏弱等问题。建构主义学习观强调新旧经验的联系和整合，这可能会改善大脑内部连接问题。具体而言，建构主义学习观有以下干预模式。
1.基于发展、个别差异和人际关系的模式（Developmental，Individual differences，Relationship-based Model，DIR）是建构主义学习观的代表性干预方法。DIR认为，虽然自闭症有很多症状表现，但在干预时不必面面俱到，而是要把握互动和关系发展的核心问题，从而带动其他问题的解决。DIR的经典干预方法有地板时光（floor time）和哈宁模式（Hanen model）。地板时光干预要点是以自闭症儿童的兴趣为引导，家长和儿童通过共同参与创造性的活动，提高儿童的象征性表达能力，促进儿童情感体验、人际关系的形成和认知能力的发展。哈宁模式认为，父母参与是干预的重要组成部分。父母需要了解自己孩子的沟通方式以及如何用孩子的方式同其进行交流，通过在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关系互动提高自闭症儿童的语言表达和社会交往能力。
2.考夫曼夫妇（Barry Neil Kaufman & Samahria Lyte Kaufman）根据治疗患有自闭症儿子的成功经验在1983年创立的自闭症治疗项目Son-Rise，用于帮助更多自闭症家庭。Son-Rise建议家长要对孩子有充分的理解并给予足够的关爱，从孩子的视角出发同其建立联系，让孩子主动发起社交，从而提高其社交能力。
3.游戏与文化介入（Play and Culture Intervention，PCI）是由杨宗仁创建的一套培养自闭症儿童文化学习能力的干预模式。文化学习能力是指在不同的情境、场所中能表现出符合相应文化背景的表情和反应。PCI利用游戏的方式介入日常生活，通过真实的社交情境和亲身体验来提高自闭症儿童的文化学习能力。
4.甄岳来提倡的社会性教育认为，自闭症干预的核心目标是建立人与人的联系，而非人与物的联系。比如，如果训练了语言，但语言不能应用于人际沟通，那么语言训练的价值就是零。社会性教育的干预方式是，在社会实际生活中使儿童遇到问题，辅助孩子解决问题，以此提升儿童的社会适应能力。
社交干预的未来发展
建构主义取向的干预方法，更看重儿童与父母、同伴和社会的关系互动（而非具体技能）。而且，以这种方式发展起来的社交互动，更能适用于现实生活。因此，我们认为，未来对自闭症儿童的社交干预，可能会向以下方向发展。
1.把自闭症儿童视为主动的社交学习者。研究表明，自闭症儿童虽然存在社交技能障碍，但他们仍具有建立社交关系的潜力（包括和父母建立依恋关系以及和同伴建立友谊）。这样，他们就能够从家庭走向学校甚至社会，独立生存。未来的社交干预，应把自闭症儿童视为主动的社交学习者。我们需要探索各种激发自闭症儿童建立关系潜能的方法，帮助他们提升与家庭、同伴及社会关系的质量。
2.开发进阶团体的社交干预方法。自闭症儿童不仅需要建立与父母的良好关系，还要走出父母的怀抱，融入社会。自闭症儿童在团体中常常难以与同伴进行有效互动及建立关系，即便进入融合幼儿园或者学校也常常会被边缘化与孤立，甚至可能成为被欺凌的对象。目前的关系干预主要聚焦在家庭关系，自闭症儿童迫切需要基于最近发展区原则、符合其学习规律的同伴进阶团体社交干预，这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融入同伴团体。
3.将建构主义与虚拟现实技术相结合。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虚拟现实技术也被应用到自闭症干预领域。该技术通过对真实社交情境的模拟，为自闭症儿童提供了社交练习的场所，同时又避免了真实情境下所产生的焦虑、恐惧等情绪，还可以随时根据其状态进行难易程度及环境的调整。研究表明，经过虚拟现实技术干预后的自闭症儿童的社会功能（如语言能力）会有所提升。未来我们可将建构主义取向的干预方法和虚拟现实技术相结合，让自闭症儿童在虚拟世界学习社交技能并将其所学应用到现实生活中，通过良好的人际互动关系改善症状，提高生活质量。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自闭症儿童分阶综合运动训练模式探索及效果评估”（19BTY129）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恒星乐乐孤独症干预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