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为了更加精准定位适合推向国际的中国故事内容，应充分关注并梳理国外不同学科重要著作中有关中国思想与中国形象的描述。这些学科文献有助于揭示学界对中国思想所持态度、接受程度、解读等。

　　在世界声音景观领域，曾获“加拿大勋章”的世界知名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声学生态学家雷蒙德·默里·谢弗（Raymond Murray Schafer）为该领域的领军人物。他的声景研究奠基之作《为世界调音》有两处阐明老子的名言与思想。谢弗自传《我在地球与别处的生涯》则分别展示了加拿大民间和学者对中国的总体印象，尤其凸显中国声景与中国文明古国的形象。

　　对中国道教寂静思想持推崇态度。谢弗在《为世界调音》中极力推崇中国道教的寂静观。他认为，“13世纪末叶之后，在西方寂静被看作一种不良的生活状态而遭到唾弃。而如今由于冥想的恢复，人们又开始把寂静看作积极状态。寂静应融入我们所有行为，不然，我们的行为会失去意义，甚至失去生命存在的可能。历史长河中已经有众多哲学流派表达过该思想，没有一种哲学或宗教比道教更能抓住寂静的积极幸福。所有噪音消减法面对如此哲学思想将失去存在意义”。谢弗此番言论把寂静提高到人类生命存在的价值之需，同时，也把中国道教寂静观推向世界之最，使之成为举世无双的思想精髓。作为世界声音大师，谢弗理解了中国道教所倡导的寂静思想能赋予当代城市居民抵制噪音的免疫能力，通过调整自己内心感受使得噪音不噪。

　　对老子寂静思想的理解。在《为世界调音》中，谢弗为了让读者进一步理解中国道教寂静观，他根据自己理解转述老子思想：“老子如此告诫我们：勿着急、休活动、要止语，此时你将领会道之真谛。”谢弗针对《道德经》思想，结合现代生活实际，演绎成“勿着急、休活动、要止语”。此处“活动”（activity）是指“为兴趣、教育目的而主动发起的活动等”；“止语”是指舌头为心之窍，舌不动乃心不动。谢弗自传中提到他的团队在露营开展音乐创作时，经常练习“止语”。

　　谢弗用“勿着急、休活动”转述老子思想的理据，源自《道德经》第16章。老子阐明“静能近道”原因有三：首先，虚空为道之体，清静为道之性，因此，当我们达到无欲无求真静时，即致虚极，方可感悟大道虚无之体。当我们专心致志、寂然不动时，即守静笃，方能参悟大道清静之性。其次，万物循环往复，皆回归于寂静虚无的本初。最后，虚静自然体性为宇宙万物之命根，它是永恒的。明白这点非常重要，否则，就成“妄作凶”了。其意指假如不遵循大道之发展规律，只遵从带有私心的意愿行事，即谢弗的“活动”之意，实乃胡作非为，则会招致凶险。知恒常之道则能温文大方、从容不迫，即能达谢弗“勿着急”（give up haste）之境界。

　　谢弗转述老子思想时包括“止语”，其意源自《道德经》第73章：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此处“不争”“不言”“不召”文字上表示“无”作为，但是却取得“善胜”“善应”“自来”等极佳效果。由此，无声胜有声，我们通过止语，运用心灵去感知事物，善用默契与人沟通。在谢弗看来，止语本身是一种包含巨大能量的声音。

　　对“智者乐水”名言的误判。谢弗依据希腊“人类源自大海”神话，推断“人类听到的首个声音为水的抚摸之声”。谢弗认为，人在母亲的充满羊水的子宫里孕育，即重现人类海洋之先祖，因此，人永远无法逃脱大海之遗传性魅力。此时谢弗引用“智者乐水，老子说道”。其后一句为：地球所有的水都流向大海。熟悉中国传统文化的学者瞬间能发现该引言中的错误，“智者乐水”非老子所言，而是出自孔子《论语·雍也》。根据“智者乐水”出现的语境，谢弗引用它表示水与人的亲密关系，并指出，如果要更正错误，应把老子改成孔子。

　　谢弗自传中的中国形象。谢弗在自传中提到的民间中国形象指加拿大山区普通百姓在20世纪70年代对中国人外形形象以及中国地理方位的认知。1975年春天，谢弗与妻子吉恩搬到多伦多以北270公里的一个农场。当邻居帮助他搭建菜园子篱笆时，挖掘到一块巨石，邻居便把巨石称作“中国人的头”，并推算需要用锄头挖多少次即可抵达中国。该幽默表述人们能相互会意，说明通过口口相传，已经沉淀到人们记忆之中。该传闻不仅在加拿大民间流传，在美国民间以及中国民间也有类似传闻。

　　谢弗在自传中提及的学界中国形象主要指以他为代表的加拿大学界人士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对中国与中国人的整体认知。1981年6月，人口普查员到谢弗山里的新农场，询问各种问题，让他填写长长的调查问卷表。当普查员询问家族背景时，谢弗反问有哪些选项，普查员读出一长串部落名称，谢弗回答道：“中国人”，于是普查员离开了。该片段揭示了在谢弗眼中，中国类似一个古老的部落，充满神秘感。

　　关于中国声景形象，谢弗在自传中极力推荐中国北京天坛奇特的声学现象，称之为“北京宇宙统治者神庙”，接近“皇穹宇”的意译。他的原文为：“真实的寺庙是一个圆形建筑，周围由环形墙壁环绕。内有两幢长方形建筑，也许表示宇宙内大地的位置。如果一个人站在场地正中间拍手，能听到一系列快速回声，由外墙折射所产生。但是，如果站位稍微偏离中心点，回声将会彻底改变，因为每次只有第二个声音才会折射到原始点。中心附近的其他地方，声学条件会更加复杂，发声者位置的改变都会使回声发生变化。在这个结构内，人站在环形墙壁里面可以开展远距离自然谈话，因为这堵平滑的、表面坚实的墙壁可以沿着内侧表面折射声音，造成最小量的传声损失。”总之，谢弗认为北京天坛的回声现象，如同希腊露天剧场、伊朗清真寺，堪称世界一大奇迹。

　　谢弗挑选“古代中国”为其音乐作品的创作背景。2002年，他出版了《祖国：完整系列》专著，该作品整体介绍了他的祖国系列音乐剧，由12部相互独立的作品组成，其中第8部《朱砂凤凰宫》以“古代中国”为故事背景，与其并列的第4部《黑剧院》、第5部《阿里阿德涅的皇冠》、第6部《拉》分别以中世纪、古希腊和古埃及为背景。

　　尽管中国道教“静能近道”思想提升了谢弗声景研究的层次，但是他对中国形象的描述更多停留在粗线条的印象记忆层面，对一些道教思想未能深入了解。这一现象值得学界关注。

　　（作者单位：韩国世宗大学一般大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