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社会学研究的新取向
2020年12月09日 09:2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2月9日总第2065期 作者:田毅鹏

  

  ■发展社会学应发挥其前瞻性优势,努力通过未来性的彰显,以化解由现代性而带来的诸多挑战。图为上海南京路步行街。 图片来源:CFP

  如何赋予发展社会学学科研究以新的理论蕴含和分析视野,更新学科的研究内容及形态,形成新的突破点,成为发展社会学学科发展和转换的关键。

  如将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现代化理论的出现作为发展社会学诞生的标志,那么,今天这一应时代之需而勃兴的带有极强经世特色的学科也已走过七十余载。回望发展社会学的发展轨迹,其发展有盛极一时的学术扩张,也有黯然失色的学科衰退。大约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二战后以发展中国家现代化研究为主旨的发展社会学便开始面临严重的危机。来自各方面的批评包括研究模式宏大、缺少经验性、以欧美社会发展的理论和经验为前提预设,导致发展社会学的理论体系具有较为明显的封闭性等。因此,如何赋予发展社会学学科研究以新的理论蕴含和分析视野,更新学科的研究内容及形态,形成新的突破点,便成为发展社会学学科发展和转换的关键。近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围绕发展社会学如何走出危机,获得一种新的形态存在,展开了富有新意的探索,表现出诸多新的研究取向。

  首先,在学科定位上,不能仅仅将发展社会学定位为“发展中国家的社会学”,而应根据21世纪以来世界发展格局的最新变动做出相应调整和改变。顺应时代的复杂性变化,发展社会学不应仅仅将研究视域局限于发展中国家,而应在时间和空间上拓展研究范围,关注全球化和地方化背景下复杂的社会发展现象,以增强其学科发展应有的知识厚度。发展社会学研究应努力追问: 第一,西欧为什么率先崛起?对欧洲自1500 年以来的社会变迁过程加以深入研究和描述。同时注意从此进程中引申出今天西方的进一步发展将面临什么问题?这些问题又意味着什么?第二,非西方国家为何未能率先走向现代化,成为早发国家?对非西方国家发展问题的探讨,主要是探讨已发展和未发展问题。“探讨什么力量是已发展国家所特有而为低度发展国家所欠缺的,是否就是靠着这些势力才使得前者迅速地迈向工业化”。第三, 全球化背景下人类文明的转型。狭义的转型主要是指20世纪80年代以来包括中国的改革开放和苏东剧变后发生的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这一大规模现象。广义的转型则是指全球化背景下人类文明的空前转型和变迁。

  其次,关注后发现代化国家的“发展升级”问题。所谓“发展升级”,主要是指步入现代化发展进程的国家在经历了初步的工业化、城市化发展阶段后,向发达状态迈进过程中所达致的一种较高的发展状态。从表面上看,发展升级似乎是一个必然到来的客观进程,但事实上问题则比较复杂,无论是发展中国家的“初度升级”还是发达国家的“再度升级”,都是一个包括结构转型与阶段转换在内的复杂的演进转换过程,其发展演化将面临一系列复杂因素的影响制约。其中,各发展阶段间相互衔接转换、发展质量的本质性提升以及“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成为发展升级得以实现的关键。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发展升级并不是一个直线运行的过程。如何在政府主导下,通过“结构转化”“政策调整”“关系调适”等推进路径,加强社会建设,努力实现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成为发展升级的关键。

  再次,对发展对立面的“逆发展现象”所展开的研究。自发展社会学学科诞生之始,人们便将目光集中在“发展”视域,而对于那些经历了快速发展后因全球市场变动和资源枯竭等因素而导致的衰退却缺少研究和关注。因此,发展社会学必须将其研究范围加以拓展,研究和关注走在发展进程中的国家或地域衰退现象的发生及演变,探索其演变规律,并提出针对性的治理对策。作为一种“逆发展现象”,地域衰退现象往往以产业衰败、资源枯竭、环境危机为发端,其后逐渐向社会领域迁移蔓延,甚至导致社会走向解组,形成所谓衰退地域何以可能的问题。在地域衰退的发生及性质判定的问题上,较为惯常的分析范式是“唯经济论”,这实际上是对地域衰退现象作出了最为狭义的解释。此外,对走向衰退地域的深度的文化批判反思是必要的,但这种批判非常容易陷入“文化基因论”的危险。其最大的弊端在于,这种批判有可能转化为一种地域“唱衰机制”,非但不能减缓衰退,反而会加深衰退。因此,面对复杂的地域衰退现象,我们应对其成因及性质展开深入分析和判定,摒弃偏激的批判论,将再生理念纳入地域振兴和治理的过程之中,构建地域政策体系,寻求理性的治理之道。

  最后,发展社会学研究不仅应该关注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事后解释性研究,更应该加强社会发展未来性的预测研究。此种新的研究取向在以未来社区为题材的一些研究项目中得到了比较集中的体现。但值得注意的是,迄今为止学术界关于未来社区的理论研究尚未获得充分展开,如何从理论上厘清未来社区内涵,并进一步探讨社区未来性与技术性、社会性、传统性、生态性、生活性等方面的复杂互动,超前预测和解决城乡社会发展所面临的诸多问题,成为未来社区建设的重要内容。对此,发展社会学应发挥其前瞻性优势,努力通过未来性的彰显,以化解由现代性而带来的诸多挑战,建立起新的依托于城乡社区的社会基础秩序。处理好政府、市场和社会,未来、现代和传统两组互动关系,进而使城乡社区生活获得长远而持续的改善和提高。除了城市之外,我们还应该关注乡村社会。因为处于转折关头的乡村世界也正面临着一种将现实问题解决与未来持续发展“毕其功于一役”的发展机遇。近年来,浙江率先兴起了农村版未来社区建设。该项目是一个集乡村更新及社区发展为一体的综合项目,以“人口净流入量+三产融合增加值”为核心指标,以乡村社会更新为主线,兼涉产业、社会、文化、生态等多个方面,开启了乡村振兴的新格局。在实践推进过程中,我们必须从生态视域、产业技术视域以及社会文化视域等方面对其内涵展开全面而深入的探讨。注意处理好传统、现代与未来的关系,城市与乡村的关系,统一性和多元性的关系。乡村未来社区建设是一个与人类未来发展直接联系在一起的未来性工程,而且,随着城乡一体化的整体推进,乡村将会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总之,面对变迁剧烈、纷繁复杂的社会发展现象,通过诸多学人的努力,发展社会学的学科体系和问题研究通过其自我更新,业已开启新的研究历程,并可望在不久的将来,形成集新理念、新体系、新方法于一身的全新的“发展社会学”。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

责任编辑: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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