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公开问世。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纲领性文献,《宣言》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历史意义和内在弊病,阐释了人类文明进入共产主义新文明的历史必然性,具有丰富的文明意蕴。《宣言》强调,资产阶级“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即现代“资产阶级文明”世界;同时也创造出这个现代“资产阶级文明”世界的掘墓人,即无产阶级。可以说,《宣言》既是一部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书,又是一部共产主义新文明的宣言书。
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书
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不仅高度肯定了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历史意义,而且深刻剖析了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弊病。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所产生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就是历史长期发展的产物,创造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现代资产阶级本身也“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在物质生产力方面,现代资本主义文明极大调动了人们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快速发展。随着现代机器大工业生产方式的确立,社会劳动中所蕴藏的生产力被极大地激发了出来。“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在社会生产关系方面,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确立了现代生产关系,即雇佣劳动关系。随着旧的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革新,现代资产阶级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揭开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在雇佣劳动的基础上,资本实现了自我增殖,客观上又促进了现代社会的生成与发展,使社会生产过程进入了一个新时代。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和交通的极大便利,不断驱使着现代资产阶级奔走于世界各地以“扩大产品销路”,也使得“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状态被逐渐打破。由于世界市场的开拓,“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变得日益普遍,“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这一世界历史的形成,使得“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也使得“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弊病根源于资本增殖逻辑。作为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资本既是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起点又是其终点;作为一种“剥削雇佣劳动的财产”,资本是“只有在不断产生出新的雇佣劳动来重新加以剥削的条件下才能增殖的财产”。也就是说,虽然资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生成和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其增殖逻辑也造成了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这一不平衡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人与人社会地位的不对等。由于雇佣劳动和雇佣关系的存在,使得现代资产阶级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即作为压迫者的资产阶级和作为被压迫者的无产阶级。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作为“一种社会力量”,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着的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也就是说,作为资本人格化身的资产阶级具有所谓的“独立性和个性”,具有支配和奴役其他人的社会权力,而作为活劳动的无产阶级却没有所谓的“独立性和个性”,他们只不过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和“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现代资本主义文明中物与物之间的等价交换关系,实质上表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野蛮对抗关系。
其二,民族国家发展的不同步。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现代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确立,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在世界范围内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从属关系,即“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也就是说,优先确立现代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民族国家,具有奴役和压迫仍旧采用传统生产方式的民族国家的社会力量,不同民族国家的发展具有不同步性。此外,马克思恩格斯还明确指出,资本的增殖逻辑会给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带来“生产过剩的瘟疫”和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这将进一步加剧不同民族国家发展的不同步性。
其三,人与自然关系的不协调。资本的逐利本性使现代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寻找和掠夺生产原料,不断开辟世界市场,扩大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版图。伴随着资本扩张而来的是生态扩张,现代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快速发展造成了全球性的环境问题与生态危机,加剧了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全球性环境问题和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于现代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生产过剩的出现和经济危机的爆发也是对自然资源的一种浪费和破坏。
共产主义新文明的宣言书
通过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内在弊病的深刻剖析和批判,马克思恩格斯阐明了人类文明的未来定向,即共产主义新文明。
在《宣言》第三部分“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中,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以往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思想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认为它们都未得要领。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反动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由于“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因而它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要么只是一种“文字斗争”,要么只是一种“怯懦的悲叹”,要么只是一种“哲学幻想”;“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由于不改变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因而它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只是一种“行政上的改良”;“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虽然抨击了“现存社会的全部基础”,但它“拒绝一切政治行动,特别是一切革命行动”,因而它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只是一种“小型的、当然不会成功的试验”。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这些所谓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在立场上具有反动性和保守性,在形式上具有空想性,都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马克思恩格斯强调,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是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是对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积极扬弃;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文明是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发展的高级阶段,是对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超越。也就是说,人类社会的共产主义新文明既要充分吸收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积极成果,同时又要克服和超越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弊病。
囿于资本增殖逻辑,人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中处于一种异化的生存状态。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在共产主义新文明阶段,人将真正摆脱受资本增殖逻辑的奴役、压迫和宰制的样态,真正占有人的本质,获得彻底的解放,并实现自身的自由全面发展。与在现代资本主义文明阶段“活劳动”(即工人)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即资本)的一种手段不同,在共产主义新文明阶段“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即资本)是扩大、丰富和提高“活劳动”(即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与在现代资本主义文明阶段是“过去支配现在”不同,在共产主义新文明阶段是“现在支配过去”。马克思恩格斯强调,在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现代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如提高人们生产的积极性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等),但也有其历史局限性(如造成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和社会的两极分化等)。奠基于现代资本主义文明之上的共产主义新文明,它的根本特征“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它“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新文明阶段的达成,必须诉诸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即“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的共产主义革命。通过暴力革命对全部现存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制度的摧毁,共产主义新文明标志着“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将实现人的真正彻底解放,并创造出“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本文系华中农业大学研究生培养条件建设项目(2022KC62)、华中农业大学研究生培养条件建设项目(2021KC72)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华中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友情链接: 中国社会科学院官方网站 | 中国社会科学网
网站备案号: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0146号 工信部:京ICP备11013869号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版权所有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使用
总编辑邮箱:zzszbj@126.com 本网联系方式:010-85886809 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光华路15号院1号楼11-12层 邮编:100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