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五四”新文化运动发生百年后的今天,汉语拼音在各领域广泛使用,出版物市场也有大量的拼音(注音)读物流通。笔者2019年5月7日在线上书店当当网上以“拼音读物”为关键词进行了检索调查,得出的结果就多达21332条。2018年更是有众多纪念《汉语拼音方案》颁布60周年的活动开展和著述刊发。有专家指出,《汉语拼音方案》是中华民族上千年寻求汉字表音化最完美的结果,既是拼写汉语的“国家”标准、“国际”标准,也是信息处理和中外文化交流的全球通用码,是中华民族对世界的一大贡献,要千秋万代管用。笔者认为,鉴于“全媒体发展是个大趋势,媒体融合是篇大文章”,当下站在媒介的宏观视域下来谈汉语拼音大有必要。
认识汉语拼音的媒介本质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信息、技术,是人体的延伸,任何一种新的发明和技术都是新的媒介,都是人的肢体或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都将反过来影响人的生活、思维和历史进程。借助媒介,全球生活日趋同步,物理时空被日益缩短拉近,此前遥不可及的海角天涯现在也能快速到达。再根据媒介调动我们感知的方式等因素的差异,媒介又可以进行冷与热、空间依附性和时间依附性等的类型划分。
从对媒介的上述理解来看,各种语言产品(衍生品)、语言科技本质上也都是媒介,是人的肢体或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我们借助它们来实现跨越时空的互动沟通。譬如,得益于统计和深度学习技术,语言智能技术已让不同语言的无缝沟通逐步走向可能;以大规模的双语对齐口语语料库作为支撑,针对日常口语的神经机器翻译已经可以与人工翻译相媲美。当不同语言(方言)的口语交流有可能借此实现无缝沟通,包括汉语拼音在内的各种媒介将以何种方式存续与创新性发展值得提前考虑。
对媒介的上述理解也为认识汉语拼音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域。从媒介的这种宏观视域来看,汉语拼音本质上是一种媒介,是人体的延伸,是沟通人机以及文字与语音、听觉与视觉、汉语操持者与非汉语操持者、文盲与非文盲等之间的媒介。这种沟通彼此的媒介本质在周有光的有关论述里体现得很充分。他指出,在国内,拼音不是替代汉字而是用来帮助汉字的,它让广大的群众(特别是文盲群众)能够从文盲的状态走进中国的文化,中国文化要走向世界,需要让汉字走向世界,汉字走向世界需要拼音帮助;在国际上,它是一个桥梁,使中国文化走到外国,使外国文化走到中国;在信息化时代,汉语拼音使汉字文化能够走上电脑、走向手机。或者说,作为媒介的汉语拼音成了拼写工具、文化津梁。
汉语拼音作为媒介的本质属性如此被强调的原因在于:拼音符号的形、音、义和言说内容相分离,这能为翻译、语言文化比较互通奠定基础,进而能将任何语言的语音翻译成同样的代码符号。作为拼音符号,汉语拼音无疑作为文化传承发展媒介为中华文化“走出去”、语言互通提供了良好的媒介接口和通道。实际上,从源头看,《汉语拼音方案》本身是一个集众家之长,借鉴了利玛窦、金尼阁、威妥玛等西方人士拼音方案,采用了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按照音素化的拼音原则形成的方案。这也有利于它发挥文化传承发展媒介的作用。
审视汉语拼音的媒介影响
媒介既延伸人体,又影响人类的个体与整体。汉语拼音作为媒介这一本质属性的影响也因此值得审视。
谈论汉语拼音作为媒介的影响先得谈谈汉字。汉字被视为中华文化的基石,它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赋予每一个会意字以存在和理性的整体直觉,并能将意义和知觉固定下来。这种文化内涵比较丰富的文字形态也常因此不能向人提供突然转换的手段——“从部落词语充满魔力的非连续性的传统世界转入低清晰度的整齐划一的视觉媒介的手段”。这也使得汉字的稳定性、抗压性强于它在时空观念上的连续性与一致性。与汉字作为媒介不同,汉语拼音等拼音符号则有利于使感觉和功能分离,有助于分割听觉和视觉、牺牲意义和知觉,进而能强化交流过程的视觉效果,让使用者眼睛能有效代替耳朵,延伸视觉统一性和连续性模式。麦克卢汉由此认为,拼音符号是人类最悠远的、用于均质化军事化生活的、最了不起的加工媒介。
上述分析首先提醒人们审视作为媒介的汉语拼音对信息、知识、内容等各方面所带来的强烈反作用。譬如,汉语拼音决定着信息的清晰度和结构方式,它不太能有效区别同音词素,如当前新闻语言中存在大量因使用拼音输入法产生的同音错误。换言之,汉语拼音虽然可以极大延伸人类的视觉功能,但同时也难以避免存在粗疏与迟缓的不足。由此可见,汉语拼音一方面难以完全置换或替代汉字,另一方面在方便沟通的同时也增加了汉语表达的复杂性。
同时,作为媒介的汉语拼音对人的关系与活动也会产生影响。它对人的关系的改变主要表现为:作为拼写工具、文化津梁的媒介,汉语拼音的使用有助于沟通大大小小的社群,促进不同言语社区以及同一言语社区不同层次之间的融合。“书同文”“语同音”也因此不单单是个语言问题。实际上,两千多年前的“书同文”有力保障了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团结、人民的交往、社会的发展;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书同文”而“语不同音”再次给人们交往造成不便与损失,“语同音”的宏愿也就自然浮出水面,汉语拼音如何在中华民族复兴、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中发挥语言互通的媒介价值也需要探讨。
作为接口和通道,它对人的活动的改变也体现在诸多方面。譬如,借助《汉语拼音方案》输入汉字的“音码”方法是当前应用面最广、使用者最多的一种方法,它改变了人们长期以来的书写(笔画录入)汉字的行为。又如,现在借助汉语拼音可以阅读拼音读物,借助双向转换软件可以阅读汉字,这也改变了此前的国内学前儿童母语启蒙和非母语者汉语学习行为。
进一步发挥汉语拼音的优势
《汉语拼音方案》颁布已有60余年,它的出现带有某种必然性,并已在诸多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人类步入全球化、信息化的当下,汉语拼音如何适应语言智能飞速发展和人机共处的信息化新时代值得探讨。从媒介的宏观视域来看,汉语拼音是沟通人机以及文字与语音、听觉与视觉、汉语操持者与非汉语操持者、文盲与非文盲等之间的媒介,能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提供良好的语言设施,为操持不同语言(方言)的言语社区提供了互联互通的接口和通道。作为媒介的汉语拼音对信息、知识等各方面会有强烈反作用,并会作为接口和通道促进不同言语社区以及同一言语社区不同层次之间的融合。
(本文系2018年度“周有光语言文化学术研究项目”(ZYG001803)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常州大学周有光语言文化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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