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学者费耶罗对19世纪中叶法国旅游指南的发展提出阶段性的划分，他根据不同时期法国的旅游活动趋势将旅游指南大致划分为三个时期：起初，造访法国旅游景点的多以英国游客为主，因此产生了大量的旅行文学；之后，法国出版商发现旅游指南潜在的市场作用，掀起了一阵出版风潮；后期，由于铁路网络迅速发展，交通日益便捷降低了旅游费用，中产阶级成为当时旅游活动的主要实践者、指南的主要阅读客群，在有限的时间与金钱之下进行旅游日益成为旅游指南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旅游指南的萌芽期

　　纵观法国书籍的演进历史，19世纪是出版的辉煌时代。根据《法国书籍出版目录》所列书名数量显示，19世纪初，法国每年出版的书籍数量不超过1000种，到了19世纪中叶，每年出版的书籍数量上升至约7000种，19世纪末每年出版的书籍数量已增至13000余种。虽然无法得知每年实际出版数字，但仍可从这一发展趋势看到书籍市场的繁荣。

　　法国旅游指南最早出现在1806年，巴黎出版商朗格鲁瓦发行了一套《旅人游欧指南》。追本溯源，实则改编自1784年德国人亨德里希撰写的德语旅游指南《旅人游欧手册》，书中使用简短的篇幅刊载其环游欧洲旅途中的实用信息与村庄城镇的产业和特色。这本旅游指南的出现，给英法两地写作者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被认为是现代旅游指南的原型之一。

　　1793年《旅人游欧手册》被译为法语后，其简编版本于1803年问世。1806年出版商朗格鲁瓦在原有文本中加入系统化思维，将1793年的法语版指南依照国别或地理上毗邻区域重整、修改之后，以二至四册的方式推出修订后的《旅人游欧指南》。此后直到1830年前后，仍有不少人按照亨德里希的方式出版内容相似的作品，例如英国的萨穆埃尔与法国的佩林、迪迪埃等都从中得到了许多灵感，他们以欧洲各国串联起的路线为题，延伸出版了数十册系列书籍，内容注重各地的文化艺术和民情风物，成为19世纪法国的“第一代旅游指南”。

　　同一时期，法国作家奥丁以笔名J. B. 理查德写作，他亦身兼图书出版商与销售商来发行自己的作品，在1824年到1836年之间他编写过22本旅游指南。仔细观察理查德编写的旅游指南能够发现，他在编排部分承袭了亨德里希旅游指南的形式，简述当地旅行实用资讯后，很快就进入一条路线或一个地区的城镇简介、提供两地往返路线的说明；在景点介绍方面，理查德所作的仅仅是粗略地将各类建筑物按照名称罗列在书中，无法让人获取更为深入的信息。而且，他亦经常使用主观的形容词汇来描述所见景物，其写作始终停留在较为原始的方式，很多学者也将他的旅游指南视为介于第一代旅游指南与第二代旅游指南之间的过渡者。

　　旅游指南业的发展期

　　19世纪中叶，旅游市场因为新交通工具——蒸汽船与火车带来了新气象，这一影响也在旅游指南市场得到了反馈。1852年至1855年间，法国著名的阿歇特出版社从北方铁路公司手中取得贩卖特许，在各大车站与铁路沿线设置贩售书籍的据点，独占铁道贩售网络。阿歇特出版社负责人路易斯·阿歇特还创立了一系列的《铁道文库》，将原本厚重的文学书籍重新出版，改良成可随身携带上火车阅读的轻巧规格。《铁道文库》中包含小说以及出版社旗下作家编纂的铁路旅游指南，铁路因而变成了阿歇特出版社销售自家代理作品最便利的渠道。旅游作家乔安内于1851年开始负责《铁道文库》中指南类的编纂，在此系列中，一种是由以巴黎为中心的铁道组成的路线指南：巴黎至波尔多、巴黎至南特等；另一种则是以大城市、当时热门的海水浴场与温泉胜地或国家及地区为题的作品。1857年《铁道文库》式微后，乔安内指南系列正式成立。当乔安内在编纂指南事业上大展拳脚时，修筑铁路方面起步较慢的法国也正在不断发力，铺设了以巴黎为轴心通往法国国内各地的伞状铁路网，因此越来越多的旅客需要关于铁路交通的细节。乔安内看准时机，在指南中整合法国各大铁路路线的搭乘资讯之外，还简略地叙述沿线城镇站点的风光与特色，形成了一系列以法国国内地区为主的《法国总道路指南》。

　　除了开拓铁路销售通路之外，出版商们也日益了解到广告所带来的话题和商机，他们利用当时流行的海报和报纸内的广告栏目，花心思改变宣传字型的大小、字体、版面设计等，不断吸引社会大众的目光。1866年起，乔安内指南又推出子系列《钻石指南》，涵盖的范围以单一城市或邻近国家为主。相较其他指南，《钻石指南》的内容精简化、尺寸改良为袖珍本，适合那些来去匆匆、不想花太多时间深入钻研旅游路线的群体。乔安内指南仿效大百科全书将资讯分门别类整理，旅程中涉及的衣食住行信息全部包括其中。因此，即便是外出旅游，该指南也能不断给予读者大量的历史与地理知识，赋予其游览深度与文化意义。

　　除此之外，当时法国的旅游指南市场，亦有其他本土竞争者存在，如以贩售火车小报、行政表格与时刻表起家的拿破仑·谢于1848—1864年间推出的谢指南；以规划日程、提供节约预算窍门而闻名的孔蒂指南等，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读者。

　　旅游指南各具特色

　　在激烈的竞争下，法国的系列旅游指南为得到读者青睐势必发展出不同特点。当时的评论家埃德蒙顿认为乔安内系列属于“饱学之士”和“文人”指南，具有教育意义，是旅途中的良师益友，但孔蒂系列却扮演着“管家”的角色，为旅行者打点衣食住行所有细节。由此可见实用性指南与博识指南两者之间的差别。

　　至于另外一类由旅馆与商业机构提供给顾客的旅游指南，它们将由出版社发行的旅游指南中实用信息章节进行简化文字后重新编排：各类景点概述、景点开放时刻表、行政机关地址、公共马车费用表、剧院地址及开放时间、电报及邮政资讯等，这类信息精简的旅游指南相对而言较为适合曾经造访过巴黎，了解城市各处方位的游客。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指南中关于商品广告与购物资讯呈现日益增长的趋势。1855年推出的《1855年巴黎概览指南》告知“想以好价格买东西”的旅客，将会带他们前往“代表巴黎最高级品质货品的商家橱窗”，而那些由旅馆或商业机构提供的旅游指南中，商品广告往往会占据50%以上的篇幅。指南提供者声称，刊载在这里的皆为值得信赖的精选商家，这些包罗万象的图像及文字的目的就在于吸引潜在顾客、创造利润。除了钻研学术知识、深度体验文化等之外，消费主义抬头带动了追求消遣娱乐为主的旅游形式，为了适应这个潮流，旅行指南和购物指南之间的边界也渐渐模糊。

　　借由梳理游记与指南于写作形态及阅读方式的不同之处，由此得知旅游指南跳脱了传统的写作方式，叙述主体从作者自传转向以读者为重心，由贴近现实且精确的文字风格取代由主观判断，并衍生视觉化的排版和跳跃的阅读方式，使读者便于理解资讯。从对旅游指南内容的观察中还发现，它不仅因应阅读客群发展出“博识”与“实用”两种不同的类型，资讯结构中商家广告的比例也在不断增加，显示出游客在进行文化景点的游览之余，以消遣娱乐为主的旅游形态亦有逐渐萌芽的趋势。

　　（作者单位：河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武汉轻工大学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