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技术的逻辑下,国际舆论的生发和传播机制发生重要变化,传统媒体、社交媒体、自媒体等多种传播主体交错叠加涌入国际舆论场,塑造了复杂的国际舆论景观。而伴随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全球出现了各类虚假信息、恐慌情绪等交织的“信息疫情”,更体现了新技术背景下国际信息传播的无序和传统国际舆论引导范式的局限。因此,加强对当前国际舆论新态势的研究具有现实意义,能够推动我国更加积极地参与国际传播、提升国际传播能力,进而通过舆论引导范式的创新以适应国际舆论场的新态势。
国际舆论场呈现的新态势
一是舆论生成机制。以往的国际舆论生成主要依赖于各国政府和传统主流媒体。在国内外热点事件发生时,传统主流媒体会进行追踪报道,并通过一对多的中心发散传播模式单向地引导舆论的走向。传统主流媒体作为专业机构,在报道国际新闻这类“硬新闻”时比较客观,因而在其引导下形成的热点事件国际舆论较为有序和理性。
而随着社交媒体、自媒体、新闻聚合平台等新媒体兴起,在国际热点事件发生时,各国公众依据个体经验和感受生产出各类信息,然后经过一定的信息筛选机制,迅速进入全球舆论场。可以说,这些新媒体已成为当前国际舆论的主战场。在信息爆炸式生产的过程中,各国公众通过多数意见的舆论合力来引导网络舆论走向,甚至影响主流媒体的报道议程与事件的发展态势。这种借助社会化力量形成的国际舆论更加个性化与多样化,在缺乏约束和把关的情况下,各类谣言、虚假信息、情绪可能充斥其中,从而形成复杂的国际舆论景观。除了媒体外,国家、政客、非政府组织、企业等利益相关者也参与到国际舆论的生成和传播中,由于各方具有不同的利益诉求,这更增加了国际舆论场的复杂性。
二是舆论扩散与范围。在传统的国际舆论场,因时空限制,热点事件的国际舆论扩散在时效上有一定的滞后性,主要是通过事件发生后各国主流媒体的报道向公众扩散。传统主流媒体营造的舆情在经过热议阶段后,会随着人们对事件的关注度降低逐渐平息。
但今天的国际舆论扩散机制与范围已迥然不同,充分的自由表达与立体的信息传播打破了时空限制,各种信息在更短时间和更广空间里交互共享,信息无处不在。一国一地区的本地事件很容易迅速成为国际舆论场的热点,舆论的跨国界流动成为常态。在热点事件发生过程中,当地公众可以通过现场直播将其分享到各类平台,借助平台的信息分化和社会网络进行多级扩散,信息得以实现爆炸性增长和病毒式传播,从而推动事件升级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如2020年5月美国非裔男子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察“跪杀”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曝光后,很快就引爆全球舆论,实现了“线上”舆论声讨和“线下”抗议示威行动的全球化。
三是舆论信息特点。从舆情本体的角度来看,当前的国际舆论信息呈现出有别于传统大众传播的特点。以往主要以文字、图片、报道视频等形式呈现国内外热点事件的实际情况,较为严肃。而现在直播和短视频成为国际各大热点舆情事件传播的标配,因其具有及时性、互动性、感官冲击性等特点,更容易引起各国公众的注意,并引发舆情发酵,导致公众各种情绪在网络快速扩散。但有时候直播和短视频拍摄的内容并不能呈现热点事件的全部真相,在缺乏把关的情况下,一些断章取义的片段或选择性拍摄这类“技术性失真”会导致舆情混乱,乃至谣言弥漫,极易由舆情事件衍生出次生舆情,对国内外的舆论生态造成恶性影响。
四是国际舆论格局。长期以来,国际舆论格局以西方为主导,但随着中国、非洲各国等发展中国家的实力上升,西方在国际舆论上的霸权地位正在改变,在热点国际事件发生时,世界需要倾听更多不同的声音。此外,新媒介技术也正挑战西方大国及其主流媒体所构建的不对等、不均衡的国际传播格局,消解传统知名国际媒体的权威性和国际舆论话语中陈旧的语境特征,重构一种自下而上的、多中心的国际传播新秩序,从而给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新兴媒体以更多参与国际传播的机会,形成这些国家媒体走进国际舆论场的一个有利风口。
新态势消解传统舆论效果
国际舆论场呈现的新态势,对传统的舆论引导范式形成了挑战。传统主流媒体的国际舆论引导主要是各国媒体通过把关、议程设置、框架选择等来实行,这种舆论引导的有效性是以传统主流媒体独占传播渠道为前提的,也是以国内受众无法直接接触国际热点事件为基础的。因此,在此背景下的传统主流媒体能够通过把关和议程设置等决定国内受众接收哪些热点信息,以及对此热点事件的价值判断和舆论走向。但新媒体技术正在重构国内外传媒行业,其赋予了各国公众了解国际时事的多个平台,“脱媒”去参与国际热点事件的讨论和传播已经成为常态。
因此,在这种活跃的各国信息流动中,传统主流媒体惯用的舆论引导范式正被新技术消解,引导效果受限。在各式各样的社交媒体、自媒体、新闻聚合平台上,传统意义上的“把关人”不复存在,而是出现了不同平台的“看门人”,几乎所有进入平台的“材料”都可以公布,只是强调的程度不同而已;传统主流媒体选择的报道框架效果也受限,这是因为随着公众参与式内容生产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公众在参与国际热点事件讨论时已很少跟随传统主流媒体设置的框架,而是根据自身的体验和感受来选择框架;议程设置同样如此,新媒体更多地开始设置和引导舆情话题,而主流媒体出现了被动追踪和跟进网络话题的现象。
再语境化视角下的范式创新
新技术背景下的国际舆论场复杂多变且难以引导,因而我们需要从再语境化视角下来思考舆论引导范式的创新。再语境化意为从一个语境到另一语境的动态的转化和迁移的过程,而这对国际舆论引导的启示是我们需要从传统的国际舆论场转化到现实的新媒体技术下来研究问题。
一是加强国际舆论场传播媒介的整合。跨国界跨族群的信息传播,本身就是一种多主体参与竞争和博弈的复杂过程,因此我们需要整合国际舆论场的各类媒介形态,在热点事件发生时既需要主流媒体的权威性和专业性,也需要由各国公众作为传播主体参与和构成的社交媒体和自媒体参与,以呈现出国际舆情中的丰富性、多样性和对话性。这就要求我们在国际舆论引导中,将传统主流媒体的把关、议程、框架等引导舆论的方法,与新媒体平台的网络把关、网络议程、公众框架等整合起来,扩大主流舆论场和新媒体舆论场的交集融合。
二是关注国际舆论传播主体的人性化转向。在新技术赋权和赋能下,当前的国际传播和国际舆论正在从国家间的政治传播和官方舆论走向面对整个社会的社会化传播,其中各国普通公众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国际舆论的生成、扩散和传播正在日益走向个体化、微观化和个性化,社交媒体上的跨国界传播实质上是一种跨国界、跨种族的人际传播。因此,在实施国际舆论引导时,我们更应该关注其中的个体及人性化特征,要注意研究个体的情感、情绪、心理和圈层。只有深研这些构成国际舆论场的数不清的“微粒”个体,我们才能真正了解国际舆情的走向和态势。
三是以开放式沟通应对国际舆论场的多重复杂性。其一,长期以来,从民族国家出发,各国在国际舆论场中的态度和行为,各种文明、文化在其间的碰撞与交流塑造了国际舆论场的复杂底色。其二,国际舆论场还受到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等各种思潮的影响,这些思潮在特定热点事件爆发时会唤醒根植于各国公众世界观深处的偏见。其三,面对全球性公共事件时,因各国公众都高度关注并积极参与舆情的生成和传播,容易造成信息过载,更增加了舆论引导的难度。但只要我们秉持开放式沟通的态度,以交流、理解和建立共识为目标,国际舆论场中的各个传播主体各司其职,实施对公众关注问题的理性引导,一个良性平衡的国际舆论场就可以建立。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中国非洲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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