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30日，由联合国人居署举办的第11届世界城市论坛在波兰南部城市卡托维兹召开。此次论坛主题为“推动城市转型，筑就美好未来”。如何应对气候变化给全球各地城市带来的挑战是此次论坛的焦点之一。

　　城市创造了全球80%的GDP，也产生了全球70%的碳排放。近年来，城市如何应对日益恶化的气候变化影响，逐渐成为社会各界关切的话题。“长期危机”是一个与危机防范和供应安全有关的研究项目，旨在提高芬兰政府应对城市环境危机的能力，特别是提升决策者应对城市多重灾害风险的决策能力。该项目由芬兰科学院资助，现阶段芬兰赫尔辛基、坦佩雷和科特卡三个城市参与了该项目。该项目的设计理念是什么？有何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目前进展如何？今后有哪些计划？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采访了该项目负责人、赫尔辛基大学环境政策教授詹尼·哈金纳（Janne Hukkinen）。

　　提高应对长期危机的决策力

　　“长期危机”项目始于2022年，研究小组计划于2022—2023年在三个合作城市进行10次模拟实验，目的是在未来环境危机或将变得更加常态化、大规模、破坏力强的形势下，增强芬兰决策者的战略规划能力。

　　哈金纳指出，当前全球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气候挑战，世界各国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几十年后再想行动时可能已无力回天。“长期危机”项目试图通过科学的方式，为当下的决策困境找到可行的解决方案。“我们已进入一个长期环境危机时代，它们因地而异，却年复一年地以不同形式出现。这些危机的后果往往是逐步显现的，这更考验决策者，因为需要他们在当下就要为一段时间后才出现的结果作出决策。”他表示，对研究人员而言，战略决策有明显的中短期和长期之分。然而，有意思的是，不同的政府部门往往有不同的职责区分，如管理部门专门负责危机管理，另一些部门则负责战略管理。

　　当前，项目小组设立了战略战况室，通过数据模拟的方式预演极端天气，为参与合作城市的高层决策者和专家提供平台，使他们有机会在战略战况室协调合作，共同应对“危机”。哈金纳介绍，例如，前不久他们在赫尔辛基进行了一次模拟演习。研究小组开发了一个“仪表板”，通过一段模拟视频，全方位、动态地展现了2025年的一场风暴及其对城市造成的破坏。视频从一开始报道“近期”由气候问题引发的一连串新闻，到芬兰气象研究所就“此次”风暴的天气报告预估造成的严重破坏，再到风暴来临前，由于高温天气引发的严重干旱、火灾和空气质量恶化等一系列问题，最后演示了风暴现场和风暴过后赫尔辛基遭受的破坏。

　　哈金纳说，这场“预演”数据是2014年发生在哥本哈根的真实风暴的“复制”。研究团队只是将这些数据转移到赫尔辛基，并通过三维视图模拟了“风暴”对赫尔辛基造成的影响。

　　环境危机管理急需新的决策程序

　　哈金纳指出，气候问题愈演愈烈，很快或将不只停留在“仪表板”上，而会成为人们不得不面对的日常。事实上，很多气候问题已经影响人们的生活，且频率在不断加大。例如，某地的高温天气或极严寒天气不断刷新历史纪录，流行病给公众生活和社会经济造成影响等。“环境危机管理需要战略规划，而战略规划不能仅仅停留在文件上。”他强调。

　　就“长期危机”的实验而言，研究小组在分析相关政策和数据后发现，城市各部门在决策过程中存在冲突。举个简单的例子，某个气候应对部门表示城市将建设一些设施来保护市民，而另一个负责财务管理的部门却对市政投资有着严格要求，使上述每一项设施的建设投资均受到限制而难以落地。“这个项目之所以邀请城市高层决策者参加，主要是希望他们对这类需要立即做出决定的危机应对措施有更全面的认识，特别是那些在决策中可能面临的各项规定和政策之间的矛盾，以期改变目前各部门间在面对共同危机时缺少协调的现状，并及时进行长期的战略准备。”哈金纳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也正是这个项目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同部门有机会走到一起，互相沟通，看到可能存在的问题，并商议如何协调。”他认为，这些实验虽然是模拟的，但从长远来看，可以借此推动城市决策者采取新的决策程序，将各部门负责人和专家聚到一起，共同参与讨论和决策，进行战略规划，以应对今后气候问题造成的长期环境危机。

　　显著效果点燃决策者参与热情

　　目前为止，该项目已初见成效，这也进一步增加了决策者的参与热情，使实验得以顺利推进。哈金纳将项目的初步成功归因于两方面：开放性和合时宜。他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一再强调项目的开放性特点，“我们的研究项目更多是通过模拟实验的方式提供一个平台，整个过程是设计性和开放性的。这也是该项目能取得更大成效的一个原因”。他指出，当在不同的城市进行实验时，参与人员会遇到各种未知的问题，研究人员和专家小组将在实验中不断调整和改进。

　　“恰逢其时”是另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全球多地都在经历不同形式的危机，这让决策者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迫切性，会更重视长期投入，以尽可能做好预案，有效应对危机、减少损失。哈金纳表示，如今，突发性危机时有发生，可以说在应对各种危机方面，决策者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然而，当与赫尔辛基市政府的行政人员和高级官员交谈时，研究人员还是发现了一些危机管理方面的问题。“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这是一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必须立即解决。但从危机管理层面考虑，又不仅仅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么简单，还需从长计议，考虑危机的长期性和常态化。”事实上，当政府投入大量公共资金，使经济和生活都能尽快从疫情中恢复时，人们更加关注是将提供的资金仅作为一次性紧急投入，还是在应对现有危机的同时，着手为长期的结构性变化做打算。关于能源的讨论也是如此，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寻求化石燃料供应渠道的多元化，还是将焦点转移至可再生能源的开发与应用。这些都是需要马上做出的决策，应对的却是长期危机，稍有不当就有可能对今后造成深远影响。

　　需用发展眼光应对危机

　　在谈到挑战时，哈金纳指出，目前，人们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所谓的“防御启发式”。它主要是指高层决策者在决策过程中倾向于自保，即他们通常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决定，什么是长期、全面的决定，但出于短期利益或狭隘利益，他们往往害怕做出这样的决定。在这次实验中，研究小组也发现，参与者们即使发现他们的“决定”实际带来了更糟糕的后果，但仍会说“好吧，这很遗憾，但我们做得不错”。

　　当被问到今后有何进一步计划时，哈金纳说，他们申请了几次欧盟的资助，目前为止也得到了非常好的正面评价。项目小组也与有兴趣参与的欧美研究人员一直保持着较好的联系，包括来自意大利、葡萄牙、斯洛伐克和美国的研究人员。

　　此外，项目小组也在努力寻求更多的合作城市，希望借此在不同条件下开展更多模拟预演并积累“实战经验”和数据。哈金纳表示，“我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长期危机几乎不可避免，我们不应疲于奔波在不同危机之间，仅止步于试图在一个危机中生存下来。危机都是逐渐发展、相互联系的，它们进展得虽然缓慢，但却彼此关联。我们需要把目光放长远，因为我们承担不起一次只解决一个危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