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以来，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不断完善和发展治国理政的能力和水平，始终是党和国家政治生活的重要议题。作为国家治理体系的具体目标和重要内容，政府治理体系的不断完善和发展，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关键步骤和迫切需要。在智能革命的时代背景下，厘清智能革命与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内在逻辑，确立智能革命驱动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底线原则，既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更是一个迫切的现实议题。

　　智能技术革命与治理变革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经济格局、政治秩序、文明形态、信息技术、价值观念等领域正在发生颠覆性的变革和结构性的变迁。其中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超级算法、第四次产业升级为特征的智能革命最具代表性。

　　作为20世纪以来最为深刻、最有影响力的技术变革和社会进步，智能革命在给人类生活带来便利、速度和效率的同时，也冲击着传统的生产方式和经济关系，改变了现代人的日常行为和社会生活。人类长期既定的认知体系、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习以为常的法律规则、道德信念甚至决策机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转变。随着智能革命影响人类生活的程度越来越深，政治权力的主体构成、客体范围、作用方式和力量对比都发生了根本性变迁，面临着结构性调整。智能技术逐渐成为一种重要的权力元素，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社会组织，只要掌握了海量数据和智能技术，其权力就会得到强化。全新的智能时代内在地需要全新的治理理念和治理形式，这就要求国家治理体系必须实现跨级飞跃：从传统模式到互联网模式，再到智能模式。

　　治理现代化的内在逻辑

　　智能革命是一种技术、思维，更是一种方法。人工智能在政治领域尤其是政府治理领域的应用，实际上就是将复杂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分析与解决借助互联网、大数据和智能算法的力量优化和实施。智能技术能在多大程度上嵌入政治领域和政府治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政治生活和政府决策，这取决于掌握公共权力的政府对人工智能的理解和定位，普通民众对数字化生活的接受程度，社会各阶层政治参与的数据意识，研究者和决策者智能技术的应用水平等制约性因素。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人们越来越习惯以网络和社交平台为媒介提出利益诉求、表达政治意愿和参与公共事务，智能技术对政府决策与政治参与的影响慢慢显露。

　　智能技术为政治生活和政府治理带来了全新的变化，这也是智能革命驱动政府治理体系的内在逻辑。

　　第一，快速捕捉公众意愿。民意是政府治理的动力之源，不了解民意就无从谈及治理。智能革命时代，互联网的普及打破了地理与疆域的阻隔，社交平台的流行击穿了组织与制度的束缚，群众表达利益、维护权利，政府获取民意、吸纳意愿可以借助网络平台基本实现畅通无阻，“技术放大了普通公民的政治表达”。信息收集、数据处理的空前便捷，促进了政府决策和国家治理的智能化和高效率。例如，智能监控技术的运用大幅降低犯罪率；网络信息平台更加便捷地收集民众的意见，回应民众的需求；会议平台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大规模群体同时在线参与公共话题讨论。

　　第二，精确回应群众诉求。充分了解是有效回应的前提，精准把握是正确处理的基础。智能化、自动化、精准化作为智能革命的突出优势，在生产、商业和生活领域已经有了广泛的体现，但在政治领域尚未完全显露。如果充分运用人工智能的技术、思维和方法，诸如语言识别、自动搜索、数据采集与机器学习等，复杂的社会事务和政治议题可以获得精准化的处理。既然人工智能可以精准分析用户的消费需求和购物倾向，自然也就可以精准分析群众的政治诉求和价值偏好，从而为满足群众的个性化需求提供准确无误的回应和恰到好处的措施。在智能时代，民众的政治意愿将更多以数据化的方式表达和呈现，公共权力和国家治理也会提供更丰富、更优质的数据化产品和服务。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家和政府只有充分利用人工智能的力量，才能够设计、规划和提供更精准的政策，从而获得群众更多的政治信任和国家认同。

　　第三，全面提升决策水平。政治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决策。从古至今，政治决策的方式一直在不断演进。进入智能时代，依靠数据与智能运算能够快速得出具有科学性、客观性乃至公开性的分析结果，并便捷地为利益相关者所掌握，从而大幅提升政治决策的效率，提高智库成果的质量，为最终的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第四，提高政治参与度。借助互联网、大数据和智能系统，在较为发达的国家或地区，围绕某些特定政治议题和社会事务的解决，有条件、也有可能实行全民即时在线的政治参与，面对重大的政治抉择时，智能技术可以提高政治参与度。

　　治理变革的底线原则

　　智能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借助社交平台采集的大数据和不断升级的超级算法，人工智能可以系统评估个人的政治倾向、价值主张、文化诉求，根据决策的需要，对其施以精准的政治影响，而被影响者却轻易不会发现这种影响力的存在。这一进程虽然并未实质更改政府治理与政治参与的基本框架和运行规则，却可能将政治的基础架空，将政府治理空心化。这就意味着，在智能革命的背景下，以科技创新驱动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必须坚持如下底线原则。

　　第一，始终贯彻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智能革命的本质是一种现代科技手段，人的愿望、人的利益和人的诉求是智能技术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人工智能必须以不断满足人类社会发展不同阶段的社会诉求为第一宗旨。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这一根本利益是智能技术进化的底线和红线。无论是从伦理还是从技术的角度，必须确保智能技术为人类服务的根本目标。

　　第二，高度重视顶层设计的规划理念。智能技术是世界性大国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内容，国家和政府必须规划智能技术的战略发展，强化智能技术的风险意识，从国家顶层设计的角度确定智能技术发展的合理模式和具体路径。高度重视物联网思维、大数据思维、新型算法思维，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现实场景内，合理规划智能技术的发展目标、实施步骤和推进策略。要将智能技术放在科技繁荣和发展的优先级别，加大公共财政投入，确保智能领域高端人才的培育与储备，不断完善科技发展协同体系，构建面向未来的智能协同创新机制。

　　第三，合理谋划适度控制的风险理念。智能技术会带给人类社会各个领域冲击和挑战。在大力发展智能技术的同时，必须坚持合理发展、适度控制的风险意识。在充分重视可能引发的政治风险的同时，注重前瞻预防与约束引导，最大限度降低威胁和损失，确保智能技术处于安全和可控的发展状态。与此同时，不断提升整个社会的人工智能伦理观念，不断出台有关人工智能的法律法规，同时建立补偿机制和审查机制，以保证个人隐私和数据安全。

　　在人类发展史上，任何一场新技术革命都对政治发展和政府治理影响深远。在智能革命对传统政府治理体系构成冲击和挑战的同时，也在实质上推动着新型政府治理体系的塑造和发展。我们既要认清智能时代政府治理体系变革的必然性，也要把握智能革命驱动政府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底线原则。

　　（作者单位：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