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立军之本和建军之魂。回顾人民军队的发展历程，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不断扩展为思想、政治和组织三方面内容，其中“思想政治建设位于首位”。1947年冬至1948年春，中共中央决定开展以“诉苦”和“三查”（查阶级、查思想、查斗志）为中心的新式整军运动，大大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加强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第一，野战军组织形态与党军关系的重塑。解放战争初期，中国人民解放军重塑了党和军队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恢复各级党委制。早在1927年三湾改编时，中国共产党就在部队中建立了各级党组织，实现了“支部建在连上”。1929年，古田会议确立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原则。1931年11月，在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的影响下，红军部队中的各级党委被取消。1947年2月，为加强党对军队的领导和决策，“党委制”在野战军再次恢复。野战军党委领导体现在两方面：一是下级党委会对上级党委“决议、指示及上级军政机关命令、训令负责执行”并按期报告；二是党委会形成决议后，通过“所属军政机关首长制去实施”，采取分工负责制，组织干部下派至连队检查实施程度。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原则，表现于各级党委会可“讨论决定部队作战、教育、党的政策、干部升迁调动奖处、经济生产与财政开支等一切问题”。如此既能确保党组织对部队的监督和制约作用，也可使部队指挥权汇集于党的中央军事委员会。这种制度安排凸显出党组织在部队中的中心地位与集中统一领导作用。

　　其次，设立野战军前线委员会。1947年7月31日，中央军委决定将西北野战兵团改称西北野战军，并设立野战军前线委员会（以下简称“前委”），由彭德怀任书记。前委的职能是“讨论重大方针政策与执行战略任务”。西北野战军前委并非红四军前委的简单复制，而是不断发展完善。其一，西北野战军前委的授权来自中共中央，决议经中央军委电令实施，前委书记和委员均由上级指定。其二，野战军前委受中央军委领导。前委会的职能是战前请示战略计划，战后报告作战成果，严格遵守请示报告制度。其三，前委作为野战军与地方武装的最高领导机关，能够集中整合武装力量，既能保证部队团结实现协调作战，又能顺利完成战略分兵的作战意图。其四，前委还兼顾党务与政治工作。

　　最后，再组士兵委员会。土地革命时期，红军就在连队设立了士兵委员会，从连队士兵中选举产生，是实现士兵自治管理、维系军纪、政治教育和监督财务工作等职能的公开性群众组织。后来在共产国际指示下，士兵委员会被取消。1947年冬，人民解放军开展新式整军，中央军委决定再组“士兵委员会”（或称革命军人大会、革命军人委员会）。新组建的士兵委员会根植于纵队政治部，经民主选举双向授权成立“三查委员会”。委员会由上级政治部派专员进行指导并向中央报告，士兵委员会对上级命令必须“绝对服从、无权变更”，会议讨论产生的任何决定“必须得其行政首长批准后，方得实施”。士兵委员会的职能包括“管伙食、娱乐、学习”，维持纪律、选举连排班干部与党员，具有建议权，但无决定权。显然，新组建的士兵委员会是部队内党组织领导非党群众的中间机构。

　　上述三方面成为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主要依托，从组织架构方面确保了军委负责制的有效践行，以“打通干部思想，给他们指出正确的工作方向”。

　　第二，新式整军中自上而下式的思想教育嵌入。1947年11月，西北野战军前委书记兼司令员彭德怀电请中央军委，计划开展以“加强干部统率、深入诉苦运动及土改教育和增强阶级团结”为中心的整训计划，明确整训“重点放在连队，旅团营干部深入连队，尤其深入支部”，整训目标是加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该计划得到中央军委认可，西北野战军新式整军运动自此展开。西北野战军主力第一纵队第三五八旅是新式整军的典型，具体做法如下。

　　首先，营、连指导员下沉到连队，了解战士们入伍前的家庭状况和生活经历。各连召开座谈会，讨论穷富根源，让新战士讨论“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的问题，使他们懂得穷人之所以穷是受地主、资本家的剥削所致这一道理。引导新入伍的战士寻找“苦”的根源，培养新战士的阶级感情。指导员的工作重点是引导、启发战士们回忆过往生活中的苦难经历，寻找待诉苦典型。

　　其次，召开全连诉苦大会。诉苦者大多“边哭边诉”，“唤醒了台下战士悲惨记忆，会上会下一片哭泣声”，引起台下战士的情感共鸣，“群情激愤，争先发言”。战士之间因相似的“苦”而联结彼此，逐渐认识到“天下穷人都受苦，天下穷人是一家”，打破“子弟兵与解放兵，班排长与士兵、新老兵及不同地域间的隔阂”。通过“诉苦”培养战士的阶级意识，使“苦”从感性认识上升至理性认识，即“苦”的根源来自地主阶级的剥削。

　　最后，战士们明白打仗是为了“挖穷根”。通过诉苦与学习，“共产党、解放军是为中国人民服务的、是为人民的翻身解放而战斗的”光辉形象便扎根于战士心中。通过阶级教育和诉苦教育，使新战士逐渐明白为什么打仗和为谁打仗的道理。国民党和蒋介石代表的是地主、资本家的利益，共产党则代表穷人的利益，打仗是为了“拔蒋根”和“挖穷根”，以提升战士作战的决心和士气。

　　为巩固思想教育成果的全面覆盖，1947年12月下旬至1948年1月初，西北野战军普遍开展了查阶级、查思想和查斗志的“三查”运动。三查的对象分为两类：一是普通战士，主要考察其政治立场、战斗意志、作战情绪、理想信念、与战友或群众关系。二是党员干部，要审视其入党动机、联系群众和是否起到带头作用。战士入党须经“民主推选、标准筛选与上级组织考察”三个环节。在三查运动的收尾阶段，连队组织战士推荐基层干部，推荐程序为战士推荐、支部提出和上级党委批准任命。如此，便可确保遴选出来的干部符合并遵守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原则。

　　第三，新式整军中的练兵运动及其成效。完成思想教育后，野战军整训教育进入军事技能阶段。1948年1月，西北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决定进行“群众性练兵运动”。

　　练兵的核心是练射击、投弹和刺杀，提升战士的作战技能。以刺杀练习为例，班长先将士兵分组，由各组老兵矫正小臂、站姿和出枪方向等身体动作。然后，辅以口令或口号，带领小组战士共同训练。除技术动作外，训练内容还包含体能锻炼，主要办法是“举石锁练臂力”和“练杠子”，以配合增强完成技术动作应有之体力。在训练方式方面，采用互教互学的方法。在训练中，战士们教学相长、相互鼓励。连队定期组织以班为单位参与的“打擂台”式竞赛，优异者被授予“模范班”称号。

　　1948年2月12日，西北野战军各部历经军事练兵后，新式整军运动胜利结束。新式整军的成效在宜川战役中得以体现。2月22日至3月3日，西北野战军第三、第六纵队向宜川城发起攻击，全歼国民党军胡宗南集团主力机动部队，取得西北战场“第一大捷”。战后，毛泽东同志总结了战力“空前提高”的主要原因是1947年冬季整训中的“新式整军运动”，整训对战士进行思想和技术两方面的训练教育。此后，新式整军作为提升战力的经验在全军推广。

　　新式整军运动加强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1949年1月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了由毛泽东同志起草的《目前形势和党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务》决议。决议要求“必须使人民解放军的政治工作，在军委政治部领导下，做出关于‘新式整军运动’、‘党委制’、‘革命军人委员会’、‘连队支部工作’等项的总结，并制成条例或章程，以便普及全军，成为定制”。总之，新式整军期间以思想、政治和组织践行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方式，从此成为人民解放军建军重要制度之一，同时也为解放战争取得胜利提供了重要保障。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