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注本《宋书》是大型史学丛书《今注本二十四史》中的一部,由我担任主编,并与其他十几位学者一起,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历经二十余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在2020年7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可喜可贺。
《宋书》所记为南朝刘宋之事,在中国古代“正史”中占有重要地位,由历仕宋、齐、梁三朝的著名学者沈约所撰,有《本纪》十卷,《列传》六十卷,《志》三十卷,共计百卷。我在今注本《宋书·前言》中曾专门谈到对它的总体评价问题:《宋书》“虽不能与《史记》《汉书》相提并论,但相比《后汉书》《三国志》并不逊色,在南朝四书中应属上乘”。刘知幾《史通·书志》也说:“宋氏年唯五纪,地止江淮,书满百篇,号为繁富。”《宋书》反映了魏晋南北朝社会的真实具象。比如现在一般人都笼统地说魏晋南北朝是门阀政治,其实门阀政治是有鲜明的阶段性的。它酝酿于东汉,形成于曹魏,发展于西晋,东晋时臻于顶峰,而在刘宋时则出现重大转折。宋武帝刘裕作为一介寒人凭借武力立国,就完全恢复了君主专制的政治体制,此时从中央到地方的实权已经不在门阀士族手中,但它们在经济和社会文化领域仍然影响突出。若读一读《宋书》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状况。
迄今为止,《宋书》也像绝大多数正史一样,既没有古人为之作注,也缺少现代人的注释以降低大众的阅读门槛。由此角度看,今注本《宋书》也属于一项开创性的工作。
《宋书》在流传过程中,曾出现许多不同的版本,现存主要有三朝本、监本、毛本、殿本、局本、百衲本及中华本。我们认为,中华本是现存《宋书》中最好的版本。它不但对各种《宋书》版本进行了认真的互校,择善而从,而且在“纪传”方面还通校了《南史》《建康实录》《册府元龟》《资治通鉴》和《通鉴考异》等的相关部分,在“志”方面也参校了《晋书》《通典》等的相关内容。中华本对于前人的校勘和研究成果也充分吸收,如张元济、张森楷的两种《宋书校勘记》稿本,成孺的《宋书州郡志校勘记》,李慈铭的《宋书札记》,孙虨的《宋书考论》及钱大昕的《廿二史考异》等。中华本不但为《宋书》校勘的集大成者,而且作出了既简且明的《校勘记》,并对全书加以现代标点,给《宋书》的现代读者以很大的方便。
今注本《宋书》项目组首先对中华本的既有成果进行了核查,发现它的校勘确实择善而从,《校勘记》除少数地方有失误外,基本是正确的,因此决定将其作为我们的工作底本。我们对其正确的校勘成果,吸收采纳,并且说明出自中华本校勘记,以避掠美之嫌;对其疏漏之处,则出注勘正,以供讨论。每条校勘,争取都做到有据可循。对例证不足之文,则提出质疑,但不改原文。
今注本《宋书》在中华点校本的基础上开展注释工作,力求不枝不蔓,紧扣原文。纪传注文从简,志之注文则求详备,文字表达难尽其意,则采用图表等形式予以辅助。我们的注释大体做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一是注释人名。本书每卷第一次出现的人名均出注。在本书有纪传之人简注,并注明某卷有纪或传;本书无纪传之人则注其主要事迹。本书仅一两见者,其他史书也不见记载,则注明“身世不详”。
二是注释官名。职官制度在历史上变化极大,同官名不同职务,同职务而不同官名,还有实职与虚衔之分,其演变情况非常复杂。由于本书有《百官志》,对职官的注释从简,一般仅注明官称、职掌、品级,除有特别需要,则不注官职的演变情况。
三是注释地名。本书所见地名均出注,一般仅注明今地何在。如需说明沿革方可解读者,则简述其沿革。刘宋及其前后时期疆域变化无常,侨置郡县也较多,本书《州郡志》亦不能全部理清,我们只能尽力争取准确无误。今地名及行政区划,则以中国地图出版社200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区划简册》为准。
四是注释典故。沈约是史学家,也是大文豪,其著《宋书》,大量收录当时人的奏议、书札、诗赋和文章。而南朝人为文善于用典,有的一句一典,有的两句一典,大大增加了注释的难度,这在二十四史中确属少见。我们为《宋书》作注耗费精力最大的就是查询典故的出处和含义。经努力,现在《宋书》涉及的绝大多数典故均已有注,但仍有少数典故待考,以俟高明。
五是纠谬勘误,即对《宋书》中存在的失误之处加以订正,大体有三种:一是《宋书》原来就有的失误,二是在流传过程中产生的失误,三是中华本在校勘、标点过程中的失误。具体可参看本人《中华本〈宋书〉校点失误商榷》一文,此不赘述。
除了这五个方面,我们对《宋书》中所有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及社会生活中的有关制度、习俗及疑难字句也都作了必要的注释,其篇幅也从中华本的8册140万字变成了今注本《宋书》的15册396万字。
我们做本书的意图,是让对《宋书》有兴趣的当代人,在阅读了今注后,可以比较准确地理解《宋书》的内容,把握刘宋时代的大势和关键所在。由于《宋书》原没有注释本,我们所做的正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但我们又是在中华点校本基础上的开创。中华本在以王仲荦为代表的学者们研究的基础上,吸收了前人研究《宋书》的众多成果,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工作版本。尽管我们也尽力吸收了学术界最新的各项研究和校勘成果,但我们不敢认为自己所完成的就是最好的注释本《宋书》。我们知道,挑剔别人的错误容易,而自己不出错误实难。以我们的浅陋学识,从事这样一种难度较大的开创性工作;又因我们是多人共注一部书,尽管有主编统一把关,其失误甚至矛盾之处在所难免。所以衷心期待专家和读者的不吝赐教。
(作者系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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