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八次会晤在印度果阿举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发表题为《坚定信心共谋发展》的重要讲话。峰会通过了包含109个要点段落的《果阿宣言》，还签署了农业研究、海关合作等方面的谅解备忘录和文件。整体来看，经历10年发展的金砖国家，正通过深化拓展务实合作，闯出金砖合作的新天地。

　　其一，在经历10年发展之后，金砖国家已经清晰地展现出了面向全球政治经济新秩序、推进全球治理新变革的战略雄心。自美国高盛公司首席经济师吉姆·奥尼尔提出金砖国家概念之后，围绕如何认识金砖国家的战略意涵，始终存在着微妙的博弈。

　　一方面，代表现存国际体系中既得利益方的力量，倾向于对金砖国家做狭义化的严格界定，强调金砖国家是一个聚焦全球经济治理的概念，坚持用经济发展速度作为衡量金砖成色的唯一标准。基于某种自觉或者下意识的担忧，“唱衰”、“否定”以及“分化”金砖的论调也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新的“常态”。

　　另一方面，金砖国家的成员基本完成了对金砖概念从“自发”到“自觉”的转变，综合自身实际需求、国际体系现实，以及新兴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客观需求之后，金砖国家不可避免地将自身定位成面向全球治理体系的建设性的变革力量。《果阿宣言》中涵盖的议题，充分展示了这种战略雄心的广度和深度；坚定开放合作立场、协调应对全球挑战的宣示，表现了金砖国家超越零和竞争与结盟追随的两条传统道路，坚持走建设性参与、包容性竞争的新型大国道路的坚定意念。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果阿宣言》中明确指出“中国和俄罗斯重申重视巴西、印度和南非在国际事务中的地位和作用，支持其希望在联合国发挥更大作用的愿望”。从这类表述中可以发现，金砖成员之间在国际体系层面上的战略合作，也已经朝着务实合作的方向取得了比较显著的突破。

　　其二，经历10年发展之后，金砖国家在推进全球发展方面的比较优势正日趋巩固，这构成金砖国家深化拓展务实合作的基本。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果阿峰会发言所指出的，“这是共谋发展、不断前行的10年。我们坚持发展优先，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取得了突出成就。10年来，五国经济总量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从12%上升到23%，贸易总额比重从11%上升到16%，对外投资比重从7%上升到12%，30亿人民的生活质量日益改善，金砖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和作用不断提升。”“我们携手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为促进全球经济金融稳定作出重要贡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报告指出，过去10年，金砖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超过50%。”

　　在这个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时代，体系层面大国战略博弈的本质，是发展模式、发展道路、发展能力的竞争；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实现有效的发展，能够为推进国际体系作出贡献，成为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来源。金砖国家在自身发展取得骄人成绩的同时，为世界经济增长贡献了巨大的动力，显示出金砖国家谋求和实现的，是一种非排他性的具有显著包容特性的新发展；提供这些经验、价值和参考模式的金砖国家，也因此自然地以全新的方式，在全球体系中获得了更多的影响力。

　　其三，顺应冷战后全球治理体系发展的客观趋势，金砖国家深化拓展务实合作，不可避免地进入到了覆盖安全、发展、环境保护等多个议题的阶段。如前所述，《果阿宣言》包含了109个要点段落，这些段落中的内容，包含联合国改革、反恐、地区和平与安全、防扩散、环境保护、经济发展等方面的议题，基本上比较完整、全面地覆盖了全球治理的整个议题光谱。这是金砖国家顺应冷战后全球治理体系发展内在的多极化趋势，深化拓展务实合作的必然结果。围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总目标，构建适应不同国家主体的多元化、多样化、充满弹性和灵活性的发展道路与模式，是当今国际体系客观的内在需求；同样的，日趋复杂和多样的全球议题，要求充分体现创新思路的治理模式和路径。在此宏观背景下，实力整体呈现持续显著高速成长同时又具有跨文化背景与记忆的金砖国家，进入全球治理体系，发出不同的声音，以建设性的方式，积极推进治理体系朝着多样化、多元化的方向做出实质性的变革，就成为一种无法避免的客观趋势。

　　当然，金砖国家成员自身的多样性与差异性，以及全球治理体系发展的复杂性，决定了其必须闯出几乎无先例可循的合作新天地。展望下一个10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金砖国家深化务实合作，可以考虑如下重点方向：

　　其一，夯实具有弹性且符合金砖成员国现实的务实合作机制，以可见、灵活、舒适且不可逆的方式，扎实推进金砖国家机制化建设。机制化不足、成员间显著可见的差异性，始终是外界尤其是欧美主流媒体与学术界担忧、质疑乃至诟病金砖合作未来趋势的主要方面。金砖国家成员自身的多样性和差异，决定了金砖国家难以轻易地复制发达国家已有的机制化经验，但夯实这种务实合作机制，扎实推进金砖国家机制化建设，正在成为一种来自内外两个方向的客观需求。对金砖国家来说，这种合作机制要求是可见的，从而能够克服外界对金砖国家未来发展的疑虑；应该是灵活的，因为只有保持足够的灵活性，才能适应由金砖国家成员差异性显著所带来的压力；必须是舒适的，因为金砖机制化和其他金砖合作一样，必须且只能通过全体一致的方式实施，兼顾成员间需求的最大公约数，确保最大程度的舒适度，就是考验金砖国家政治智慧与战略能力的关键；一定是不可逆转的，因为这是国际体系，尤其是全球治理体系变革这个时代命题对金砖国家提出的核心要求。

　　其二，在发展领域持续推进务实合作，以关键基础设施建设等为突破点，推动金砖国家实质性的互联互通，将有助于为深化拓展务实合作奠定扎实的基础。金砖国家成员之间需要培养扎实的共同利益基础。考虑到金砖国家对于发展的客观需求，以及关键基础设施建设对拓展这种发展所具有的战略意义，金砖国家在未来五到十年的时间里，应该围绕关键基础设施等具有战略意义的长期项目合作，发展并形成一套比较完整的路线图。这一路线图的最终目标，除了推动金砖国家实质性的互联互通之外，还应该确保让金砖国家能够为全球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发展所必需的关键基础设施，以实际行动提升在全球发展议题领域的影响力和发言权，并实质性地改善发展中国家作为一个整体的议价与博弈的战略能力。

　　其三，更加有效地发挥以工商理事会为代表的会务机制，确保金砖国家两次首脑峰会之间形成聚焦专门议题的长效常设工作机制。金砖国家深化拓展务实合作，闯出金砖合作的新天地，需要持续不断地为金砖国家成员间合作，以及对全球体系提供具有吸引力和正外部效应的良性产品。充分发挥包括公司、高校、研究机构等在内的多种行为体的作用，方方面面齐动手，共同形成建设完善拓展务实合作的金砖国家同心圆，或许应该成为持续努力推进的方向。

　　十年弹指一挥间，金砖国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而今后，也必然将在持续深化拓展务实合作的过程中，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大潮中闯出一番金砖合作的新天地。

　　（作者系复旦大学金砖国家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