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空间生产是列斐伏尔批判西方发达国家的政治视角。晚期资本主义没能实现真正的自由、平等以及民主和人权的梦想，尽管这种欺骗性话语已经被悄然编织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意识形态体系。列斐伏尔接着马克思的资本批判逻辑和意识形态批判话语，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隐匿的强权本质。

　　国家空间的介入维度

　　列斐伏尔早先诉诸日常生活批判来解构资本主义社会的繁荣表象，其晚年则转向“空间”这个微观视角，力图更加清晰地揭示资本主义生产与再生产的文化密码。他认为：“亲切熟悉的日常实践正在不断地将空间的表象归属于表现的空间，这种不断地关联扮演了一种意识形态的角色，它取代了任何明确的意识形态，在此意义上空间是一个陷阱——就它逃避直接的意识而言更是这样了。”列斐伏尔的“空间转向”深化了日常生活批判的理论主题，解析了资本主义社会更为隐秘的国家空间领域。

　　对于列斐伏尔而言，空间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蕴含着内在的生命力和无限的可能性，已经成为各种冲突交织纠结的战场。他指出：“空间里弥漫着社会关系；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所支持，也被社会关系所生产。”各种形态的国家都在建构属于自身的社会空间，资本主义国家空间的特殊性在于，它以当下社会关系再生产的抽象空间替代了过去天然异质的具体空间，这种抽象空间随着资本主义制度的形成、确立而臻于完善。

　　现代化就是日益挤压前资本主义社会原始自然空间的历史进程，商品生产规律持续推动着生产关系的扩大再生产，资本逻辑挟持着具体空间消弭于日常生活之中。依据列斐伏尔的观点，资本主义建构着“没有独立社会存在”的“视觉的——几何的空间”，“它为那些能够将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事物或任何威胁到他们的事物——简单说来，就是将与它不同的事物化为一张白板的势力服务”，这种国家空间俨然成为资本主义统治的政治工具。

　　国家空间生产的特质

　　列斐伏尔认为晚期资本主义已经跨进了空间生产阶段，实现了“从资本主义空间中物质的生产转向空间本身的生产”，即不是局限于“空间内个别要素的生产”，而是演变为“总体性的空间生产”，这是发达工业社会延缓其灭亡时间的客观需要。他指出：“资本主义没有灭亡就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空间上的无限扩张与自我突破性，资本主义发现自己有能够淡化自己一个世纪以来的内部种种矛盾的手段：占有空间并生产空间”，现代国家日益将其自身建构为一个稳定的、权威性的空间中心。

　　空间生产是被国家规划和组织的生产模式，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列斐伏尔认为：“空间的整体是一种生产和消费的客体，正像工厂建筑和设备、机器、原材料和劳动力自身。”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构成了农业、商业以及服务业等行业的生产单元，空间生产悄然转变为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增殖手段。资本增殖引发的空间扩张，必然要摧毁原先的社会空间体系，营造符合资本利益关系的空间叙事，从而打造一个被严格量化的国家空间。

　　全球化更为鲜明地彰显了资本主义的国家空间生产的特质，抽象空间的强制性和扩张性恰好迎合了资本主义全球秩序建构的需要。根据列斐伏尔的看法，“同时生产的空间和再生产的空间被国家权力控制并且通过空间中的对象的再生产能力像空间自身的生产能力一样得到强化，空间被打碎是为了更加方便这样的过程”。资本主义的空间生产并不局限于一个国家之内，而是力图在全球规模上实现空间生产的同质化，进而实现资本权力通行世界的霸权意图。

　　国家空间政治的幻象

　　资本主义的国家空间生产实现了对公民生活的全方位监控、对民众思想的全面控制，却成就了民主体制国家的美好称谓，这是经由政治意识形态实现的隐性操控。因此，列斐伏尔认为，“这里所掩盖的正是一种道德和政治秩序：将那些特殊条件和经济社会组织起来的权力似乎直接从逻辑中产生——就是说从一种包含着理性的‘协商’中产生的”。凭借技术理性和消费机制，国家空间生产建构了人们“乐在其中”的空间政治幻象。

　　列斐伏尔重点考察了空间政治的双重幻象，他强调指出：“如果空间是一种产品是真的，那么这个事实隐藏在哪里呢？答案是：通过一种双重的幻象，其中每一方面都反映另一面，两面互相支撑，并且都互相隐瞒。这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一种透明的幻象，另一方面是不透明的幻象，真正的幻象。”空间政治幻象往往呈现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引领着资本权力对普通大众认知的权威性影响。

　　“透明幻象”意味着看似公开透明的国家政策，实为虚假的政治话语陷阱。依据列斐伏尔的观点，“透明的幻象，这里空间似乎是一种光明的，一种可以理解的，给予行为的自由的支配”。比如，资本扩张引发的经济危机，往往形成国家干预的“广泛共识”，这种公开透明的煽动性口号，鼓励国家大规模地进行空间生产，营造大众无法拒绝的社会局势，进而堂而皇之地掩盖国家政治决策服务于资本增殖的真实目的。

　　“真实幻象”表征为符合人性需求的政府举措，却是虚伪的政治话语控制。根据列斐伏尔的看法，“真实的幻象，自然性的和空间的不透明培养了属于它自己的神话”。实际上，当代资本主义的社会空间已经成为象征意义上的“消费符号”，空间生产则制造了无数隐匿的“虚假欲望”，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成功地支配着大众舆论导向。

　　（作者单位：山东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