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振翔:刘大杰与《娜达莎》译稿出版佚事
2018年03月01日 08:22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年3月1日第1401期 作者:蔡振翔

  刘大杰是中国著名的文学史研究专家、作家、翻译家,他的代表作《中国文学发展史》是一部文学史的经典著作,至今在国内外仍有着广泛的影响,是中国文学史研究工作者必读的一本书。因此,关于刘大杰的生平事迹及其学术成果的有关资料,一直是许多专家学者关注的一个问题。

  笔者收藏了几份20世纪50年代中国青年出版社有关《娜达莎》译稿信件往来的资料。其中有中青社的收发文联合登记卡两张,中青社给刘大杰的信件底稿一封一张,刘大杰给中青社的信件一封两张,孙梁给中青社的信件一封一张。从中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往来的信件远远不止这三封,其他的还有待于继续查找。但是即使如此,也称得上是弥足珍贵的。

  1954年7月10日,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部给刘大杰写了这样的一封信:

  刘大杰同志:

  承蒙介绍孙梁同志替我社翻译文艺书籍,不胜感谢。最近,我社已约孙梁同志翻译《娜达莎》一书,并已签订约稿合同及预付部分稿费。昨日孙梁同志来信说,因从事翻译外无其他工作,拟与我社提前签订该稿出版合同,再支付一部分稿费或者每月津贴若干。按我社书稿出版合同,系在发稿后才签订,《娜达莎》一稿既未译好,提前签订出版合同实有困难。至预支稿费或按月津贴稿费一项,我社因系与孙梁同志初次合作,情况不够了解,不知孙梁同志生活情况如何?除与我社订有约稿合同外,是否仍与其他出版社订有合同?译文水平及翻译态度等,亦不够了解,望抽空将上述情况告诉我们。

  期待着您的帮助。

  敬礼 原信附上,请于复信一并退还。

  七月十日

  底稿上还有三段批语。一行是署名“江”的人7月12日写的“送李庚同志审阅”,李庚在7月14日的批语是“着重的问题,应是要先看译稿,不能只是问刘。”7月15日,署名“刚”的人批上“抄某”(信件底稿中看不清的字用“某”代替)。这样前后经过了几天,信件可能是16日才发出,因此日期就改为7月16日了。

  1954年7月21日,刘大杰给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部回了一封信:

  编辑部同志:

  七月十六日信收到。孙梁与任溶溶两同志,原为同学,都是我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孙梁于解放前一年又进清华研究院(外文科),英文程度确有相当水平。解放后,他们都学习俄文。在俄文的程度上,孙似不如任。最近由于任溶溶同志的介绍,孙梁替少年儿童出版社翻译了一本少年读物的小说,约十万字。(自俄文译)听说成绩还好。

  1.孙梁原由李广田先生约他到云南大学去教书(前年),因为他母亲患重病,故未去。生活负担较重。父亲早死了。

  2.他上月替少年儿童出版社译完约稿以外,未与其他出版社订合同。

  3.他翻译态度尚认真,亦肯接受意见。(他译的《和平战士》(巴甫连柯)在去年文艺报上有人推荐过)但因为要钱用,有时未免草率。这次替贵社译书,我曾劝他“严肃认真细心负责”。一定要把工作做好。

  4.我想他译好五万字后,寄给贵社审阅一遍,如有相当水平,可否按月酌量支给生活费,即预支稿费捌拾万元至一百万元(不可太多),以半年为期。全书译完后,再做决定。

  5.我之意见,不一定是正确的。一切应按计划和制度作事。贵社如有不便之处,可以不必迁就。他是我的学生,我可以劝他的。

  另有我的学生(五年前毕业)朱增汶君,英俄文程度都还不错,也译过几本书,最近上海还出版过一本《第三个副官》(西蒙诺夫)。他最近译完了《万尼亚同志》,托我介绍,不知贵社已约好他人否。如已约定,则请退还。如未约定,盼审阅一遍。我于明日赴京开会,寓前门外高教部招待所。有信请寄该处。我在京约两周。此致

  敬礼

  刘大杰

  七月廿一日

  《万尼亚同志》译文另挂号寄上。

  在两封信中提到的三位青年学者及有关问题,不妨通过搜集到的历史文献资料,在这里略作说明一下。

  第一,关于孙梁。孙梁(1925—1990),外国文艺评论家、翻译家,曾任华东师范大学外语系教授。代表作有《英美名诗一百首》《罗曼·罗兰文钞》《孙梁文集》等。但是在20世纪50年代,他还只是一个翻译了几本小册子的青年学者。孙梁翻译的巴甫连柯著《和平战士》,由泥土社于1953年出版。孙梁为少年儿童出版社翻译的小说,指的应是伏隆柯娃著《大城村》,少年儿童出版社1954年出版。除此之外,在1954年以前,孙梁还有其他三本译作:即西蒙诺夫著《友人与敌人》,泥土社1953年出版;用“孙楚良”之名翻译的柏林斯基(现在一般译为别林斯基)著《论普希金的“奥尼金”》,泥土社1953年出版;与俞惟荣合译的法斯特(现在一般译为福斯特)著《作家——人民的良心》,自由出版社1954年出版。另外,当时的人民币旧币一百万元的币值,等于1955年3月以后的人民币新币一百元。

  第二,关于朱增汶。刘大杰在信中提到的朱增汶,应为“朱曾汶”。信里说朱曾汶出版过译作《第三个副官》,似有误。西蒙诺夫所著的《第三个副官》,是一个短篇小说集。在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作者是西蒙诺夫并以《第三个副官》为书名的,一共有两个版本。一是由泥土社列入“苏联战士丛书”,于1954年出版的,一共收录西蒙诺夫的七篇短篇小说,译者是高戈。二是由时代出版社于1954年出版的,一共收录西蒙诺夫的六篇短篇小说,译者是宋逮。两书均与朱曾汶没有关系。当时朱曾汶已经出版过的译作有三种:辑译苏联短篇小说集《宝藏》,泥土社1953年出版;辑译苏联短篇小说集《祖国的光辉》,上杂出版社1953年出版;翻译索弗罗诺夫所著四幕剧《非这样生活不可》,上杂出版社1953年出版。

  在这封信里,刘大杰还郑重地向中国青年出版社推荐了朱曾汶的译稿《万尼亚同志》,并把他的译稿寄给了中青社。士里亚胡著《万尼亚同志》,后来的确是由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56年出版的,但译者是张鸣而不是朱曾汶。估计是中青社早就与其他译者联系好了,因此没有采用朱曾汶的译稿。朱曾汶后来成为翻译家,专攻西方经典政治学著作,为商务印书馆翻译了《杰斐逊选集》《林肯选集》等一批西方学术名著。

  第三,关于任溶溶。刘大杰在信里顺便提到的任溶溶,当时已经翻译了《小哥儿俩》《列宁的故事》《给孩子们》《亚美尼亚民间故事》《我们的工厂》《树林里的城市》等不少书籍,后来成为儿童文学翻译家、作家,翻译和创作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在读者中有着广泛的影响。他的代表性的创作有《没头脑和不高兴》等,代表性的译作有《安徒生童话全集》等。

  1956年3月4日,孙梁给中国青年出版社写了这样一封信:

  编辑同志:

  (56)青编二字(因信纸破损可能有缺字)0595号(二月廿一日)来信及“娜达莎”全部译稿已收到。

  所提各项意见都很正确,切实而具体。当遵照这些原则并细心认真地进行修改,务必在能力范围内使质量达到尽可能完善的地步。至于将定译稿寄上的时间,在目前不得不顾及一家人生活的情况下,很难预计(因为必须另找固定工作,或再译些比较短的东西),但当努力争取在十月底以前完成任务。(如客观条件许可,或更早些)。专复,即致

  敬礼

  孙梁

  三月四日

  通过各种图书出版检索工具,可以说孙梁翻译的《娜达莎》一书,最终还是没有出版,似乎也没有交给其他出版社出版。翻遍整本的《孙梁文集》(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出版),也看不到一点与《娜达莎》译稿有关的痕迹。孙梁已于1990年逝世,不知他的《娜达莎》译稿是否尚存于世间?

  本文所介绍的第一手资料,一是可以看出刘大杰对学生辈的青年学者的关心与帮助,二是可以看出当时出版社出书严谨认真的运作特点,三是可以看出青年学者努力工作的精神,因此可以成为中国现代学术史上一份宝贵的史料。

  (作者单位:华侨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张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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