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发现与文学创作
—— 由自然博物类书籍畅销谈开
2014年12月26日 09:06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12月26日第685期 作者:

  即将过去的2014年,自然文学和生态批评从冷门领域变成热门话题。一系列和自然文学研究、出版相关的举措悄然展开。而自然博物类书籍《一平方英寸的寂静》、《看不见的森林》则在多个年度好书评选中获奖。对此,商务印书馆大众文化编辑室主任蔡长虹连线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张锐锋、第二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奖获得者宁肯,他们围绕自然博物类书籍的畅销,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谈,记录如下,以飨读者。

  中西博物精神溯源

  蔡长虹:自然文学出版为我们呈现了西方博物学家、自然文学家观察世界的方式。这种方式和中国人观察自然和世界有什么不同?其背后折射出怎样的中西方文化差异?

  张锐锋:中国人比较关注自身,我们的生存策略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自者哲学,关注自己比较多,不太关注他者。所以,在中国历史上科学的活跃度不高,而人文的优势显著。

  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里谈到26种中国输出西方的技术和26种从西方输入中国的技术。他认为,中国在16世纪以后才开始落后于西方世界,为什么近代以来中国的科学落后?这是一个谜题,也即著名的李约瑟难题。现在有很多科学家和科学史家发现,这是个伪命题。我看过一篇论文,它对中国和西方在整个人类历史中的发明创造、科学成就进行统计,建立了一个数据库。这个数据库不一定合理,但有一定的说服力。文章指出,人类历史上重大技术创新累计约1235项,科学成就只有515项。其中,中国人在技术发明中的占比不足5.8%,而且,这个比例中大部分是关于居家生活的发明创造,影响人类进程的重大发明很少,对世界科学成就的贡献率不及1%,仅仅强于印度和巴基斯坦。而英国是18.8%,美国是18.2%,德国是11.5%。

  这说明我们并不是今天落后,从前就落后了。《本草纲目》有医学精神,但没有博物学精神。中国人缺乏探索精神,我们今天所津津乐道的徐霞客,出于儒家修为行万里路,它是儒家修身养性的附属产品。而西方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就有博物学精神,到柏拉图以来提出很多问题。中国人要从思维方式上改变自己,才能迎头赶上世界科学的脚步。

  宁肯:关于中国和西方科学水平的差异,我和张锐锋先生有不同看法。我们的科学精神、发现精神的确落后于西方,但我觉得,东西方在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方式上有较大差异。不是不关注,而是我们有自己的方式,只不过这个方式没有沿着一条科学的、发现的道路。比如,虽然中国人讲天人合一,但实际上更多地强调人,它蕴含着偏正结构,我们对人的追求比较多。西方则迥然不同,他们对自然有更深刻的追究精神。

  中国人强调人与自然是一种原始关系,不是科学,也不是发现。西方的发现很大程度上有目的性,要改造自然、利用自然。在这点上,西方的科学精神也导致许多问题。科学不是原教旨,不是救世主,它有一些负面的东西。现代文明对科学本身提出一些质疑。当然,不能因为质疑科学就沾沾自喜,我们要让科学精神为我所用,同时也要保持对科学的警惕性。

  文学与科学在洞察力、观察力、发现力上趋于一致

  蔡长虹:二位都是作家,我特别想知道科学和文学有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说,写作和发现有什么样的关系?

  宁肯:文学和科学的共同特点是均追求真实,科学给文学带来许多新颖角度。之前,我的写作是自发的,也需要观察、感知很多东西,但是并没有真正主动思考过自然界本身或者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我认为,文学与科学在洞察力、观察力、发现力上趋于一致。

  张锐锋:科学带给人类几点启示:第一,这个世界值得仰视,必须用谦卑的心对待大自然,对待我们所面对的世界;第二,这是一个有激情、有生命的世界;第三,它是一个有自身逻辑、合理圆满的世界。在文学的世界里也应如此,应该构建一个合理、有生命、有激情并且谦卑的世界。

  《看不见的森林》一书中讲到萤火虫。它在运动中释放光泽,用这种方式发出光信号,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语言。萤火虫用95%的能量发光,而人类最节能的灯90%以上能量变成热量散发。书中有一句精彩的话:人类灯光背后仅有200年的思想,而萤火虫的构造背后则有几百万年的试错实验。两百年如何对抗几百万年?从这个意义上说,最优秀的发明、最卓越的发明都比不上大自然。所以,我们要怀着谦卑的心来看待大自然。

  再一个相通之处,我觉得,无论文学还是科学,它都是对必然性的描述,揭示世界上事物和现象存在的必然性。这个必然性就是从形成到毁灭,实际上也是一种悲剧的展示。从科学原则来说是悲剧,从文学原则来说也是悲剧。所以,悲剧最有魅力,它在审美上居于最高层次。而科学家如同侦探,发现万物线索和宇宙奥秘,然后把一个深奥的世界转化为可理解的世界。文学则是把这个可理解的世界转化为美的世界。从这个意义来说,它们是连贯的、一致的。

  博物阅读对现代人尤其重要

  蔡长虹:阅读自然博物类书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启发?

  张锐锋:我用四句唐诗来解读我的感受。“月落乌啼霜满天”——环境多么凶险,“江枫渔火对愁眠”——人类多么忧患,“姑苏城外寒山寺”——希望多么遥远,“夜半钟声到客船”——幸福多么突然。

  宁肯:说到博物学,我们对包括声音、动物、植物等开展的研究和观察,对科学的纠错有重要意义。自然界与人类相互依存。通过科学研究我们观察到,一只山雀,它看到的东西是人类的两倍,它听到的东西可能是人类的若干倍。知道这层关系之后,我们就明白一点点噪音在某些情况下对动物都是影响。人类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带给周遭自然界的变化。

  蔡长虹:谢谢两位作家。博物阅读给我们提供了认识世界的方法、看待问题的态度。通过博物阅读,可以获得不一样的眼睛和耳朵,进而去观察世界的精彩,感受万物的美丽。

责任编辑: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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