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银行通过整合包括老年人在内的社会闲置资源加入为老服务行列，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国家和家庭的养老压力。图片来源：中国新闻图片网
自20世纪末中国引入时间银行以来，时间银行本土化发展已有20多年历史。在国情及社会文化环境影响下，为解决时间银行发展可行性、可操作性、可持续性问题，需要把握和处理好志愿服务与互助服务、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日常服务与专业服务、功能价值与作用效果之间的关系。
把握和处理好自愿服务与互助服务的关系。时间银行起源于美国，最初是帮助社区失业人群通过服务互换来维持因工资性收入减少而不断下降的生活水平。埃德加·卡恩（Edgar S. Cahn）在设计时间银行时，基于每个人的时间都是等价的原则，将时间作为衡量服务价值的唯一标准。时间银行传入我国后，逐渐演变成志愿服务和互助养老的新模式，衡量服务价值的标准也从时间变成了时间与劳动强度、劳动难度的结合。志愿服务是志愿者为服务对象提供的无偿公益服务，时间银行介入志愿服务后，因为志愿者存储的时间币未来需要支付兑现，原来的无偿志愿服务变成了有偿志愿服务，志愿服务的性质发生了变异。但在我国以差序信任为主的特定社会信任环境下，志愿活动的开展非但未受到影响，反而因为这种回报激励机制而更具稳定性和可持续性，这也是国家层面支持有偿志愿服务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互助服务则是互助者之间基于互利互惠原则开展的服务交换活动，是有偿的或者追求回报的。与金融银行相比，时间银行的最大优势就是让人们通过服务时间而非货币换取自己所需要的服务，尤其是为那些经济条件不好但又有服务需求的弱势群体提供了一个有尊严的救济渠道。志愿服务遵循公益逻辑，不追求回报；而互助服务则既可遵循公益逻辑，也可按市场逻辑展开，获得回报。离开了自愿精神和公益性，时间银行很容易蜕变为与商业银行并无二致的赢利工具；但过度强调自愿精神和公益性，时间银行往往又会陷入发展的死胡同。因此，时间银行应该成为一个开放的平台，让志愿服务和互助服务都能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把握和处理好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的关系。时间银行作为一种公益机制和公益机构，兼具银行信用产品和政府准公共产品的属性。时间银行发行的时间币虽然是一种补充货币，但同样具有货币的交易媒介、价值尺度、支付手段和贮藏手段等职能。商业银行的信用主要建立在资本金、存款准备金和政府严厉监管下的各种风险防范措施等基础上。时间银行存储的时间币是服务时间的凭证，具有延期支付的特点，且借给对象和偿还对象并不是同一主体，属于典型的信用产品。但时间银行本身却不能提供任何抵押物作为担保，如果缺少政府信用背书，时间银行很难得到公众信任。西方国家的时间银行大多由社会组织设立和运营，这与他们发达的社会组织体系和浓厚的公益文化氛围有关。我国的时间银行目前主要由社区和社会组织设立运营，虽然多数社区和社会组织具有公信力，但也存在动员能力、资源不足等问题。时间银行很难突破社区、街道在更高层次和更大范围形成服务网络，一些时间银行因经营困难而不得不中断运营。政府基于时间银行的准公共产品属性介入时间银行，主要是为时间银行提供制度保障和资源支持，并帮助时间银行提高时间币通存通兑的统筹层次。但时间银行本质上属于志愿活动和互助活动，无论是参与还是运营都离不开社会力量。政府在介入方式和介入程度上都应该作出适当的选择，保障社会参与的空间。因此，实践中一些地方由政府购买服务设立和运营时间银行的做法不失为有效路径。
把握和处理好日常服务与专业服务的关系。时间银行搭载的志愿服务、互助服务是对机构专业服务和政府兜底服务的补充，服务类型、项目可以尽量丰富一些，但很难也没有必要去取代机构的专业服务和政府的兜底服务。目前，西方国家时间银行已经形成了集生活照料、社会事务协办、医疗照护和精神慰藉为一体的服务体系，专业化水平较高。我国时间银行主要集中在居家养老服务领域，服务内容以日常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为主，如助餐、助浴、助洁、助急、助医、看护、陪伴。这些服务劳动强度不大、专业要求不高，既能够基本上满足老年人的日常需要，也与大多数服务提供者的能力和意愿相匹配，服务提供者无需培训或只需简单培训就能胜任工作。目前居家养老服务种类多、差异大，分别由不同的机构来承担，寄希望于时间银行独自满足多层次、多样化的需求并不现实。时间银行专业化、个性化服务供给不足，的确会影响其向深度拓展，但也因此避免了一些服务风险。实际上，时间银行提供的那些简单易行的基础服务是绝大多数老年人都需要的基本服务，这些服务除了时间的投入外，往往还需要感情的投入，很难通过专业或技术水平的提高而提升。至于那些专业性较强的项目，一般不宜列入时间银行的服务内容，最好由专业服务机构来提供。当然，如果能够招募到足够的专业会员，也可以像国外时间银行一样尝试开展一些专业性较强的服务项目。对于大多数时间银行来说，还是应该以提供专业性、技术性要求不高的非正式照料服务为主，以此区别于专业机构提供的专业性、技术性要求较高的正式照料服务。
把握和处理好功能价值与作用效果的关系。时间银行自诞生以来，应用范围逐渐扩大，功能和价值也随之延伸拓展。作为补充货币，时间币发挥着法定货币无法实现的一些社会经济功能，让受到市场经济排斥的社会边缘群体能够通过提供力所能及的劳动换取部分所需服务或商品，保证其最低限度的生活水平。从这个意义上讲，时间银行兼具就业和社会保障的功能。作为互助养老模式，在政府和社会养老服务供给不足的情况下，时间银行通过整合包括老年人在内的社会闲置资源加入为老服务行列，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国家和家庭的养老压力，是对现有国家养老、家庭养老和自我养老模式的补充、完善、丰富和突破。作为社区发展工具，时间银行为社区老年人搭建了一个互帮互助平台，老年人通过互帮互助不仅得以再次实现人生价值，还进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社会距离，社区认同感、归属感和个人获得感、幸福感得以大幅提升。但时间银行毕竟只是一个建立在善意与制度基础上的资源转化平台，其功能和价值的实现除了依靠一套科学、合理、高效、顺畅的运行机制外，还有赖于组织管理方、服务提供者和服务接受者形成良性互动。从各地实践看，时间银行在时间币时间换算、通存通兑、转移接续等机制设计上面临一些亟待破解的难题，服务提供者和服务接受者对时间银行的认知度、信任度、参与度也不是很高，实际作用和效果与推行目标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我们不宜因为时间银行具有多重功能和价值而夸大其作用和功效，也不宜因为短时间内作用效果不明显而轻易放弃时间银行。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治理研究会；成都市委党校领导科学教研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