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水仙》物质施事能力的表达
2020年11月23日 09:54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1月23日第2053期 作者:庞慧英 沙德玉

  作为生态批评的第四波浪潮,物质生态批评主要从新物质主义与生态后现代主义中汲取营养建构理论,从而构成了生态批评的物质转向。其观点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物质及其施事能力、物质与意义、物质与叙事。物质生态批评认为世界是物质组成的,人类和非人类自然都是物质,任何物质都具有施事能力。基于物质生成意义的观点,物质生态批评认为人类与非人类自然不仅是文本的描述对象,而且本身就是文本,就是叙事,而这种叙事能力就是一种生成故事的能力。

  人物一体:所有物质都具有能动性

  华兹华斯是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湖畔派”诗人的重要成员,他以自然和充满诗意的笔触开启了英国文学的浪漫主义时代。华兹华斯是一位多产的诗人,他的诗歌蕴意丰富,往往展现了对自然的热爱之情。英国著名生态学者乔纳森·贝特认为, “华兹华斯是我们第一个真正的生态诗人,当我们正为改变环境做出努力时,其实华兹华斯早已走在了我们前面”。国内外有关华兹华斯诗歌的著述很多,其主要观点有:华兹华斯的自然观,华兹华斯的诗学,华兹华斯与泛神论,华兹华斯与中国诗人的对比研究等。这些研究从不同层面解读了华兹华斯的诗歌,丰富了其诗作的蕴意。但从物质生态批评的视角来解读华兹华斯《咏水仙》的研究尚有欠缺,本文拟作一些尝试。

  物质生态批评的基本概念包括物质、能动性、意义、文本、叙事能力等,物质生态批评认为包括人类和非人类自然万物在内的所有物质都具有能动性。在诗歌创作中,作为物质的自然激发了诗人的创作激情,赋予诗人创作灵感,诗人书写自然,创作诗歌,正是物质之间固有的内部互动引发的必然结果。

  华兹华斯曾写道,“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味的感情”。《咏水仙》一诗便是人物一体、情景交融的佳作。黄水仙作为一种物质,它的能动性表现为影响了诗人的情感,促成了诗人的创作。“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高高地漂游在山谷之上。”在开篇前两句,诗人描写了自己孤独和无所寄托的情绪,就在作者不经意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大片的金色水仙,“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它们随风嬉舞,随风波荡”。金色的水仙,蓝色的湖水,绿色的树荫,一幅色彩明丽、鲜艳活泼的画卷在诗人和读者面前铺开。透过诗作,我们可以看出黄水仙给诗人带来的视觉震撼。在诗歌的第二小节,诗人写道:“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如果说诗歌第一小节写了黄水仙色彩艳丽,让诗人惊艳不已,那么第二小节诗人重点写了黄水仙数量之多,密集如银河星星、仿佛无穷无尽、有千朵万朵,令诗人应接不暇。在第三小节,诗人写了黄水仙跳跃、快乐的姿态,而这种快乐进一步感染了作者的情绪,“诗人遇见这快乐的旅伴/又怎能不感到欣喜雀跃”。诗人从孤独落寞到欣喜雀跃,充分体现了自然的能动性。第四小节描写了诗人在“郁郁独卧”“百无聊赖”的时候,总会想起这片金色的水仙,而诗人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同时正是黄水仙所体现出来的物质能动性激发了诗人的创作激情。

  拟人化手法:凸显物质的叙事能力

  物质生态批评学者认为“文学作品中的拟人化描写不一定是人类中心主义和等级制的表现,而可能成为凸显物质非凡的能动性以及物质组成因素的共性的叙述手段”。在《咏水仙》一诗中,诗人大量使用拟人化手法以凸显黄水仙的灵动之美和对诗人情感的影响与带动。诗人初见黄水仙的时候,看到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随风嬉舞,诗人以“嬉舞”二字把黄水仙比作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湖畔嬉戏、舞蹈。从这些描写中既可以看出诗人对自然、对黄水仙的亲近、热爱之情,又凸显了黄水仙作为一种物质的叙事能力,让诗歌的表达变得更加生动形象。在第三小节,诗人通过把黄水仙的舞姿和粼粼湖波对比,突出了黄水仙舞姿的轻盈俏丽,“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黄水仙在诗人的眼里已经变身为一位姿容俏丽、舞姿轻盈的少女,诗人深受感染,心中的忧郁之情一扫而光,心也变得轻快起来,与黄水仙共舞。

  拟人化的描写手法不仅使非人类的自然物质的形象变得更加生动活泼,更具感染力,而且凸显其物质固有的能动性和叙事能力。通过拟人化的写法,诗人让黄水仙变得更加具体、更加亲切,同时也更加明确地表现出对黄水仙、对自然的热爱之情。华兹华斯曾说,“我一世光阴自始至终贯穿着对自然的虔敬”。自然一直是华兹华斯诗歌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在华兹华斯的诗歌中,很明显地让人感到他与自然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拟人化的手法进一步表达了这种联系。同时,拟人化的描写手法有助于突破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局面,让人与自然处于一个平等的位置,有利于建立一种人与自然的共同体关系。张红翠也认为,“在这个关系中,人对于自然敏感而好奇,感恩而渴望,亲近而欢悦”。这种人与自然的共同体关系隐含着一种高贵的生态伦理,而这种生态伦理恰恰是今天我们时代所呼唤的。

  自然医治心灵创伤:物质的施事能力

  自然激发人类的创作灵感,体现了物质的叙事能力,同时,诗人亲近自然、回归自然、在自然中得到心灵的平静与喜悦。自然抚慰人心、治愈心灵创伤的能力体现了物质的施事能力。在《咏水仙》开篇,诗人先写了自己孤独寂寥的内心世界,“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当诗人看到沿着湖畔翩翩起舞的金色水仙,受到水仙的美与快乐感染,也变得“欣喜雀跃”。诗人看到黄水仙,内心的孤苦得到了排解,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体现了黄水仙、大自然对人心灵的慰藉,凸显了物质的能动性和施事能力。但是,诗歌并没有就此打住,在最后一个小节,诗人让黄水仙的施事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后来我多次郁郁独卧/ 感到百无聊赖心灵空漠/这景象便在脑海中闪现/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我的心又随水仙跳起舞来/我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

  诗人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总会想起这片黄水仙,想起黄水仙在湖畔轻盈起舞、灿烂绽放的样子,黄水仙就这样抚慰着诗人的寂寞,让诗人低落的情绪再次欢欣起来,诗人的内心再次充满了快乐,与黄水仙翩翩共舞。最后一个小节诗歌蕴含的意义极为丰富,一方面,黄水仙从初见让诗人摆脱孤独的情绪,变得欣喜,到之后的无数个落寞的日子,不断安抚诗人的情绪,治疗了诗人内心的创伤。从物质生态批评的角度看,最后一个小节进一步突出和提升了黄水仙、大自然作为一种物质的施事能力,即对人的影响力。另一方面,诗人表达了自然对人类的重要意义,亲近自然、保护自然,人类就可以获得快乐;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任何时候人类都需要从自然中汲取养分和力量。

  从物质生态批评的视角重新解读华兹华斯的《咏水仙》,我们认识到一花一草、自然万物等所有非人类物质都具有能动性,都会对人类产生施事能力。特别在文学创作领域,自然能激发人的创作灵感和激情,促进文本的形成,在一定意义上,诗歌本身也是自然的叙事。另外,从物质生态的角度解读诗歌,强调自然在诗人创作中的能动性,有助于摆脱人类中心主义,克服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状态,从而建立人与自然平等的整体生态观。

  (本文获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科研创新团队建设计划(2020-TD-003)资助)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外语系)

责任编辑:崔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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