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的入党誓词，是新党员在入党时对党和人民作出的庄严承诺，是每一名党员的思想和行为规范准则，同时也体现了党对党员的基本要求。建党以来，入党誓词几经变化，各有特色，在一定程度上深刻记录了不同时期党所面临的主要任务等内容。百年来入党誓词的历史演变，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各个历史时期完成自身独特使命任务的发展历程，是中国共产党人百年奋斗历程的浓缩，揭示了党的不同发展阶段的时代特征，昭示着中国共产党的责任与担当。

　　建党初期：“永不叛党”是党员面临严酷环境下对党忠诚的坚定承诺

　　建党初期入党誓词的形成，与党对党纪的要求有关。党诞生伊始，并没有把入党誓词作为入党的必要程序。在新党员的发展和接收上，只要拥护党的纲领，并有介绍人推荐，再经政治审查即可入党。入党誓词最早出现于何时，由于文献资料缺乏无法得知。现有研究表明，最早的入党誓词形成于1926—1927年间。王首道回忆，1926年他的入党誓词是，“服从纪律，牺牲个人；努力革命，阶级斗争；严守机密，永不叛党”（《王首道回忆录》）。李志民讲述，1927年他的入党誓词是“努力革命，阶级斗争；服从组织，牺牲个人；严守秘密，永不叛党”（李志民：《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比较确定的入党誓词是1927年毛泽东在酃县水口村为六名新党员拟定的入党誓词，“牺牲个人，阶级斗争，服从组织，严守秘密，永不叛党”（王为衡：《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的沿革》）。尽管建党初期的入党誓词不尽相同，但“阶级斗争”“牺牲个人”“严守秘密”“永不叛党”等都有出现，表明当时党对党纪的严格要求。

　　入党誓词的内容与党面临的严酷斗争环境紧密相关。中国共产党诞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人民群众受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不断探寻着救国救民的出路，但这些努力先后都失败了。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为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1921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建党初期，党不仅力量非常弱小，还面临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党的很多活动都不得不秘密进行。众所周知，中共一大召开时，各地代表是以北大暑期访问团的名义为掩护住进博文女校，并将会址选在同盟会元老李书城的府邸，但还是遭到了法租界巡捕的破坏，不得不转移到嘉兴南湖的红船上。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阶级斗争”成为党工作的主要任务与方法，“严守秘密”成为每个党员的基本要求。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共党员进行疯狂的迫害，在白色恐怖气氛的笼罩下，少数革命意志不坚定的党员背叛了党，给党造成了巨大损失。因此，“牺牲个人”“永不叛党”是每一名党员为保护党的组织而作出的庄严承诺。这些誓词也是土地革命时期入党誓词的主体。1931年，江西永新县农民贺页朵的入党誓词便是“牺牲个人，严守秘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服从党纪，永不叛党”（《中国共产党七十年图集》上卷）。

　　建党初期形成的入党誓词，尽管与当时党面临的处境密切相关，但也成为合格党员的基本条件，所以很多誓词被一直保留下来。虽然有的誓词在文字上有个别调整，比如“严守秘密”发展成为“严守党的秘密”，“牺牲个人”发展成为“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则始终不变，反映了建党初期形成的入党誓词成为每一名党员的人生底色。

　　抗日战争时期：“终身为共产主义

　　事业奋斗”表明党是追求先进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

　　抗战爆发以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成为中国人民的主要任务。抗战时期的入党誓词，充分表现了当时党在面对主要矛盾和主要任务变化的情况下，对各项工作作出的调整，以及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坚强决心。

　　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抗战到底。在新的矛盾和任务下，党制定了建立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在这样的背景下，“阶级斗争”的提法略显不合时宜。所以，抗战时期的入党誓词中就没有出现“阶级斗争”。与此同时，坚持抗战成为入党誓词新的内容。1940年入党的王书波回忆，他的入党誓词是“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决抗战到底，坚决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执行党的决议，严守党的纪律，在困难面前不低头，在战场上英勇战斗，终身于党的事业”（王书波：《大炮与我的入党誓言》）。

　　塑造党的形象，“要做群众的模范”。1939年杨英杰等提到，入党誓词是“我宣誓：一、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要做群众的模范”（杨英杰等：《延川县禹居区三乡支部的特点、党员和干部》）。“要做群众的模范”成为入党誓词新的内容。国共第二次合作正式形成后，不仅越来越多的革命青年涌向延安，而且许多民主党派和爱国人士也积极与中国共产党交流学习，特别是1940年“三三制”原则的逐步推广，为与民主党派和爱国人士的交往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党员的素质、言行举止都备受瞩目。因此，“做群众的模范”，不仅可以吸引先进分子加入党组织，也可以塑造党在其他党派和爱国人士心目中的形象，从而获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

　　通过“积极生产”，打破经济封锁。1945年西北局组织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中，必备的内容之一是“积极生产”（王建华：《中国共产党各时期入党誓词考证》）。当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特别是到了抗战后期，国民党反动派在不断制造反共事件的同时，对抗日根据地进行经济封锁。为打破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经济封锁，我们党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发展生产，保障供给”成为党的工作方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党发出的号召。因此，“积极生产”成为当时党面临的紧要任务。

　　抗战期间的入党誓词，除了表现该时期社会主要矛盾和党的主要任务以外，还在政治上表现出党的自信与思想上的成熟。新出现的入党誓词“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表现出党员坚定跟党走的政治决心，“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则表明党是追求先进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这些均成为以后入党誓词中不变的内容。

　　解放战争时期：为人民服务成为每一名党员的基本要求，也成为党的工作宗旨

　　抗战取得胜利以后，国民党反动派悍然发动内战，妄图武力消灭党和人民军队。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人民解放军在军事上取得了节节胜利。在这样的背景下，解放战争时期的入党誓词又有了新的变化，主要表现在思想理论与工作方法等方面。

　　重提无产阶级革命。抗战取得胜利以后，阶级矛盾重新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于是，无产阶级革命又被提到党的日程上来。1946年黑龙江省工委明确的入党誓词就有“为阶级与人民事业奋斗到底”，同年合江省委组织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中，更是明确要“从事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吴修申：《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再考证》）。

　　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宗旨。在1947年冀南区党委组织部印制的入党誓词和1948年中共黑龙江省委规定的誓词中，都新出现了“为人民服务”的内容（王为衡：《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的沿革》）。“为人民服务”是毛泽东为悼念中央警备团战士张思德而作的演讲。在演讲中明确指出，“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又一次强调“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服务”。由此，为人民服务成为每一名党员的基本要求，也成为党的工作宗旨之一。

　　在“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目标之前，补充“新民主主义”。在1947年冀南区党委组织部印制的入党誓词中，提到“为新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实现而奋斗到底”，1948年东北局宣传部规定的入党誓词有“为新民主主义和共产主义事业干到底”（东北局宣传部编：《共产党员课本》）。同年，伊通县女党员张凤的入党誓词也有“决心为实现新民主主义和最后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而奋斗到底”（王为衡：《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的沿革》）。“为新民主主义的实现而奋斗”成为入党誓词新的内容，与新民主主义理论的完全形成有关。抗战时期，毛泽东对新民主主义理论作了系统阐释，指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整个革命运动，包括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阶段。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民主革命，已经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它的前途是社会主义。在入党誓词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的前面加上新民主主义，则明确了党当前和今后的主要奋斗目标。

　　确立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1948年东北局宣传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中，新出现了“实事求是”的表述。20世纪40年代前期，中国共产党以延安为中心，在全党范围内开展了一场整风运动，主要内容是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通过整风运动，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在全党范围确立起来。

　　解放战争时期的入党誓词，体现了党在主要任务、奋斗目标、思想路线和工作宗旨等方面的进一步发展。

　　新中国成立初期：入党誓词的变化主要体现在思想理论的学习和工作的务实上

　　新中国成立初期，尽管入党誓词并没有统一，但一些地方还是使用了中央组织部制定的入党誓词。该时期入党誓词的变化，主要体现在思想理论的学习和工作的务实上。

　　“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在1949年中央组织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与1950年中南局宣传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以及1955年上海市第二轻工业委员会规定的入党誓词中，都新出现了“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吴修申：《中国共产党入党誓词再考证》）。中国共产党是马列主义的政党，从孕育、成立到发展，始终都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而毛泽东思想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产物。中共七大正式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所创造的理论成果，命名为毛泽东思想，并将毛泽东思想规定为党的一切工作的指针。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从革命党转变为执政党，发展的党员数量也显著增多，因此提升党员的理论修养，也成为该时期党内的一项重要工作。

　　同时，“精通业务”也成为入党誓词中新的内容。这在1949年中央组织部规定的入党誓词与1955年上海市第二轻工业委员会规定的入党誓词中都有提到。成为执政党后，政府要有效运转，依赖党员对自身业务的熟练和精通。不过，“精通业务”出现在入党誓词中，更与当时各行各业开展的生产竞赛有关。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际，党接收的是一个“烂摊子”，各项事业百废待兴。同时，外部还面临帝国主义的包围封锁。为了争取国家财政经济状况的基本好转，工人阶级率先开展了生产竞赛，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劳动与技术相结合，提高熟练程度。参与生产竞赛的基本要求是职工对业务的熟练和精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群众模范的党员，精通业务，也就成为当时党员的新要求。

　　改革开放时期：入党誓词得以统一，着重强调党员义务

　　入党誓词统一。在中共十二大上，中共中央决定将审定的入党誓词写入党章，统一规定入党誓词为，“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中国共产党章程》1982年版）。十二大党章中规定的入党誓词被印在入党志愿书的封面上，此后党章虽有修订和完善，但入党誓词的内容未再变动。

　　新的入党誓词增加了“履行党员义务”，这与改革开放以来的时代背景有关。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我国进入了改革开放时期，经济建设成为党的工作中心。在新的入党誓词作出统一规定的前夕，《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指出，“每个共产党员都要忠实履行入党时的庄严誓言，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党的根本宗旨，牢记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是我们党的最终目的，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反映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党员牢记使命、不忘初心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所以，“履行党员义务”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员对党的庄严承诺，也是党对党员的要求和希望。

　　尽管百年来，不同时期入党誓词的内容有所不同，但核心价值始终指向党的宗旨、国家命运和人民利益。“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这其中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中国共产党人百年奋斗的坚强意志。可以说，入党誓词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不息的铿锵呐喊，凝结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铮铮誓言，彰显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独有的红色气质。如果需要解释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所坚守的初心和使命，那么入党誓词就是中国共产党人最响亮的回答。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