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格图:青春·女性·梦想
2018年04月20日 08:0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年4月20日第1435期 作者:照日格图

  除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影片记忆之外,人们再提及印度电影,已是21世纪的事情了。宝莱坞的崛起成就了印度电影,让他们的视野不再囿于印度风俗和歌舞,给作品注入了好莱坞的内核。所谓好莱坞内核,就是通过娴熟的技术手段讲述一个人的成长史,给人以圆满温暖的结局。

  印度男演员阿米尔·汗的偶像化成功诠释了宝莱坞的成功。阿米尔·汗相继拍摄了《地球上的小星星》《三傻大闹宝莱坞》和去年全球上映的《摔跤吧,爸爸》。如果说《地球上的小星星》讲述的是对一位特殊孩子的宽容和抚养,《三傻大闹宝莱坞》展示的是印度电影中的歌舞优势,那么《摔跤吧,爸爸》和今年的《神秘巨星》则是通过展示印度女性的命运,呼吁人们去关注和爱护她们。

  《摔跤吧,爸爸》中那位替两个女儿做主,逼迫她们加入高强度体育训练的父亲形象曾惹了不少争议。但看了《神秘巨星》就会知道,在印度社会,拥有一位那样的父亲是每一个女孩的幸事,而那样的父亲完全可以代表印度男性具有的光芒和温暖。

  相对而言,《神秘巨星》里的14岁少女尹希娅就显得不那么幸运。在她的家庭里,父亲是一切经济收入的来源,也支配着所有人的地位以及心情。身为女性的母亲娜吉玛和作为未成年少女的尹希娅就只有顺从的命运。为了突出女性的这一命运,电影一开始,尹希娅的母亲娜吉玛的脸上就带着淤青,那是印度的男权社会印在女性脸上烙下的痕迹。而这一痕迹随着剧情的深入变得越发明显。

  在印度,作为户主的男人可以将少女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也可以让一位成年女性在孩子跟前颜面扫地。面对这一切,几乎所有的印度女性都选择了忍气吞声,甚至觉得那是她们无力改变的命运。在艰苦的环境中,她们变得麻木无比,甚至忘记了挣扎。当娜吉玛听到女儿试图通过解除婚姻这种方式改变她的命运时,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犹豫和懦弱。懦弱的背后是她们早已习惯的命运轨迹和文化传统。

  印度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虽然不尽人意,但她们依然散发着人性的温暖和母性的光芒。面对女儿尹希娅的明星梦,饱受丈夫辱骂和殴打的娜吉玛选择了卖掉自己的首饰来实现孩子的梦想,而这样的梦想在男权的一声狂吼中,像吉他断裂的琴弦和从楼上被摔下来的笔记本电脑一样成了一地碎片。《神秘巨星》将这两个细节放慢给观众,试图让我们看到希望破灭的细节。无数个被击碎的梦想和失落的泪水成了印度女性的写照,至少在《神秘巨星》这部电影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没有梦想的时候,尹希娅是一位坐在角落里想自己心事的女孩。电影一开始,一群男生便叽叽喳喳地聊着自己的生活。火车上,迎面扑来青春的气息。接下来,女孩们弹起吉他,唱起歌,坐在角落里的尹希娅也被要求唱一首,飘扬的歌声让那列奔跑的火车更具有了青春的意义。因为青春是一次还未到达终点的旅程,因为青春会为了梦想不停地奔跑。因此从一开始,火车便载着满满的象征,也告诉观众这是一部关于青春和梦想的电影。

  新的梦想,有了新的实现方式。与《摔跤吧,爸爸》呈现的艰苦训练不同,《神秘巨星》里的梦想贴上了网络时代的特色。在母亲的帮助下,尹希娅穿上代表着含蓄、隐忍和自卑的罩袍,将自己的弹唱作品上传到视频网站上。“蒙面”是网络时代的一大特色,“蒙面”的背后,隐藏着另一种升级规则。尹希娅这位蒙面少女的弹唱视频在网络上升温之后,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尹希娅成了很多人“熟悉的陌生人”。

  当她正想趁势让自己升级时,遇到了来自家庭和社会的阻碍。在那个男权主宰一切的家庭里,尹希娅实现梦想的双翼——吉他和笔记本被击碎,而她也不得不随着父亲的意愿,准备举家搬迁到沙特阿拉伯,在那里接受由父亲安排的婚姻生活。照片中,尹希娅未婚夫的目光凶狠,某些气质与她的父亲有着惊人的相似。

  当然,如果电影一味地放大尹希娅遇到的挫折,一定会偏离电影温暖的主题,因此《神秘巨星》同时也塑造了三个温暖的男人:著名音乐人夏克提(阿米尔·汗饰)、同学钦腾和弟弟古杜。夏克提以一位伯乐的身份出现,在尹希娅束手无策时给她提供了很高的平台和机会。尽管尹希娅第一次未能把握住机会,夏克提依然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宽容,用成熟男人的方式包容了尹希娅的不成熟;他自己正在被一桩离婚案缠得焦头烂额,却为尹希娅的明天积极寻找出路,成了她坚强的后盾。尽管嬉皮笑脸痞气很重,但是夏克提的出现与尹希娅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至于让观众对所有印度中年男人失望。同学钦腾其貌不扬,单纯又单薄,却带着一颗善良的心,时刻站在她身边鼓励和安慰她。弟弟古杜表现出他“小大人”的一面,当尹希娅的梦想翅膀被毁坏之后,他拿出足够的耐心试图黏合笔记本电脑(我们也可以将它引申为尹希娅梦想的本身),举动微小,却展现了人性最纯真的光芒。

  电影《神秘巨星》讲述的是尹希娅一个人的明星梦,但它的背后却藏着电影主创团队的梦想:希望印度社会早日实现平权主义。当一个人的梦想和一群人的梦想融为一体后,一部电影就展现出了它温馨的基调,每一个小人物的参与,扩大了电影的艺术张力,让这部讨论梦想的青春电影有了突出的价值色彩。不管是印度还是世界上的任何角落,追逐梦想的不再是尹希娅一个人,坐在影院里的观众不知不觉地成了电影中的追梦人。

  说起印度,人们会联想到泰姬陵、咖喱饭、贫穷、杂乱的街道和载歌载舞的印度人。《神秘巨星》当然也表现了那样的街景、建筑和服饰,它为了给观众展示更深层的印度,选择了一个很小的切口:尹希娅一家。他们在印度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一家三代五口人,儿女双全,只有户主(即尹希娅的父亲)一个人工作,因此在这个家庭里有绝对的话语权。妻子含蓄温柔,儿子可爱,女儿有自己的心事和梦想。参加婚礼时,女人们都会穿上最艳丽的传统服饰,戴上最昂贵的首饰,看起来和睦无比。在电影里,男人下班回来会呵斥妻子,凶巴巴地与女儿聊天,生气时对妻子大打出手。用最小的切口给观众展示印度社会存在的大问题,是一部优秀电影应有的品质。反之,一部电影的切口如果开得很大,而不能做到收放自如,那么这部电影的叙事节奏和角度就不那么让人称赞了。

  歌舞是印度电影的标志。《神秘巨星》作为一部以歌星梦为内容的作品,歌舞不仅成了它特色的表现形式,也成为了它内容的一部分。每一首歌舞除了抒情,也是在叙述故事情节。尹希娅展示自我时需要音乐的衬托,所以音乐不会游离在电影之外,它和内容的融合度,甚至让一些歌舞片都望尘莫及。

  怎样让世界人民接受具有印度特色的电影作品,是以宝莱坞为主的印度电影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宝莱坞的捷径当然是学好莱坞,《神秘巨星》也自觉地加入了好莱坞模式,主角追逐梦想的过程困难重重,定会在电影结束前尝到梦想的甜头。印度电影不会学欧洲文艺电影,给出一个无解的结局,让观众陷入沉思。

  在电影的结尾,字幕出现过半时,著名音乐人夏克提突然出现在银幕上,随着电子音乐跳起了舞,舞姿搞笑。这样的小手段,也受到了好莱坞的影响。这是好莱坞出品的动画片常用的一种模式。至于邀请好莱坞大片的制作团队来制作后期,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好在《神秘巨星》没有成为咖喱味的汉堡,印度特色与好莱坞模式在这部电影里起了一次美妙的化学反应。至于险些落入俗套的情节,也被电影中的印度特色拉出了水面。

  片名“神秘巨星”相比“摔跤吧,爸爸”有点俗,看到最后才发现神秘巨星说的不是夏克提,也不是追梦人尹希娅,是尹希娅的母亲时,观众才得到了些许安慰。敢于跟俗世和权力说“不”的人,不仅是巨星,更是一位英雄。而用母爱这种最无私的情感带观众入戏,也是好莱坞惯用的手段。

责任编辑:常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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