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时尚界的作家
2020年08月13日 09:42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8月13日第1988期 作者:香草 午荷

  J. M. 巴里在《彼得·潘》中,为仙子小叮当设计的一片叶脉标本连衣裙至今经典,这让很多被她的爱憎分明打动的读者喜获万圣节派对的礼服创意。写下“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的粗犷硬汉海明威有着标志性的大胡子,著名的海明威模仿大赛今年迎来第40个年头,不过因新冠疫情遗憾中断。两获美国国家图书奖、普利策小说奖的厄普代克著有蜚声文坛的“兔子”四部曲,主人公的穿着和行事风格极具20世纪50—80年代的典型特征;然而在个人的着装选择上,厄普代克显得用心与时髦,曾在2012年被GQ杂志选为时尚达人。可见,名作家们从来不是只知道伏于案头的呆板书虫,他们既是笔下人物的穿搭设计师,个人的穿搭亦极具标志性,并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影响着后世。

  正如英国时尚作家特莉·纽曼(Terry Newman)在其《名作家和他们的衣橱》中所说,人们将《等待戈多》的作者萨缪尔·贝克特的巨大文学价值,与他爱穿Clarks袋鼠鞋这样的生活细节放在一块讨论,是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他的个人品位,因而也说明了他的个性”。个性是文学作品成功的关键,也是成就精彩形象的关键。我行我素、原创性十足,还能用文字自我表达的文学才俊,其魅力自然更上一层楼。所以,那些穿衣只为自己高兴、不受“时尚”限制的作家,反而对时尚界有着无穷的征服力。

  有些作家的着装堪称时代典范,比如“美好年代的花花公子”普鲁斯特。他戴洗熨平整的白手套,扣眼中别着从昂贵的拉绍姆花店买来的卡特兰鲜花,系一只硕大的领结,头发梳成波浪形,抹着头油,留着小胡子。法朗士说,“人生太短,普鲁斯特太长”。皇皇七卷的《追忆逝水年华》(1913—1927)深刻展现了普鲁斯特的灵魂与精神,3000多页的大部头除了探讨生命、爱情和艺术的意义,以及贵族的兴衰外,还呈现了衣服的价值。书中描述了19世纪末最时髦的沙龙里常见的风格时尚与优雅装饰,并在第五卷《女囚》中将叙述者对威尼斯的崇拜、总在变化的渴望之情和他的情人阿尔贝蒂娜的蜕变,全部融入阿尔贝蒂娜所穿的衣服之中。普鲁斯特对衣料、剪裁的关注,表明了其个性和社会地位,也有追忆和怀旧之情。

  1971年,为纪念普鲁斯特诞辰100周年,罗斯柴尔德银行家族成员、社交名流玛丽-埃莱娜·德·罗斯柴尔德举办盛大舞会。时尚教主伊夫·圣罗兰从普鲁斯特作品中汲取灵感,特别为舞会设计了若干款礼服,今人怀念普鲁斯特,怀念美好年代,实为感念身患哮喘病、怕自然光和声响的普鲁斯特在铺着地毯且四周墙壁铺满软木的房间,用生命心无旁骛地写下《追忆逝水年华》,为人类留下其一生菁华。

  有的作家用不修边幅的外表展露狂放不羁的灵魂,比如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天才诗人兰波。他在世仅37年,而他至今为人称颂的,如被缪斯手指触碰过后而留下的诗篇,其实都集中发表于15—20岁。他说:“人必须绝对现代。”从他后世那一长串的崇拜者名单,或许可知他实现了他的“现代”。雨果称兰波是“婴儿莎士比亚”;帕蒂·史密斯说她少女时代想象兰波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在70岁时买下在兰波儿时故居原址上重建的复刻居所;亨利·米勒说兰波是“众多流派之父”,甚至拿他自比。

  流浪诗人兰波带着满身的虱子、系着破布条打成的领结四处游荡,用生命践行着过把瘾就死的青春哲学。当代的时尚追随者们被邋邋遢遢和购买前已经破旧的名牌服装吸引,就在于衣衫不整的外表所释放的青春与看似不着痕迹的混乱魅力。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所以人人都向往兰波,渴望如兰波般恣意青春。

  在同代人看来,乔治·桑的生活方式和她的作品一样惊世骇俗。在一个认为只有男人才该有职业和野心的时代,她与丈夫离婚,靠写作养活自己,高兴时就穿男装、抽雪茄,既用文字的艺术,也用无拘无束的穿戴释放激情和能量。她在回忆录《我毕生的故事》(1855)中谈到自己古怪的着装选择时说:“时尚帮助我伪装自己,因为男子穿又长又宽的礼服大衣,像个有产阶级。”学界普遍感到她的思想具有超前性和现代性,称得上是女权主义的先驱。她对男装的“盗用”也是反传统和具有开创性的。如今,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马甲和订制西服的女模特在T型台上走秀已成常态,但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是19世纪一位法国女作家的Style。

  另一位法国作家、存在主义之母西蒙娜·德·波伏瓦在她名震世界的著作《第二性》(1949)中,探讨了为何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从属于男性。她写到男性对女性的表述,也写到女性对女性的物化。对女性来说,“在乎自己的美丽,盛装打扮,是一种工作”。她认为服装和时尚往往用来束缚女性身体。中国女人裹小脚后几乎走不动路;好莱坞女明星涂过指甲油后,手什么也做不了。高跟鞋、紧身衣、裙撑、裙环、裙衬,与其说是为了突出女性身体的曲线,不如说是为了让身体更加无能。但波伏瓦又说:“女性可借助裙子,向社会传递她的态度。”

  波伏瓦本人是矛盾的,就像在公众眼里,她是惊世骇俗的女权主义者,但在给美国情人写信时,却完全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女人一样,她本人其实是很愿意做“时尚工作”的,且从来都是把指甲修得精致,涂着指甲油。她穿百褶裙、系丝质领结去授课,穿貂皮大衣坐在花神咖啡馆,在家里则穿量身定做的天鹅绒套装,以至于在1947年的《纽约客》杂志上,该刊驻巴黎记者珍妮特描绘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存在主义者,而且热切、温柔……谦逊”。

  此外,爵士时代的时髦COUPLE菲茨杰拉德夫妇,用保守穿着面对世界却将真心交付诗歌的西尔维娅·普拉斯,声称“自己穿什么,什么就是时尚。他人穿什么,什么就不是时尚”的王尔德,都有着让人难忘的公众形象,为时尚界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同样,作家将一些着装精华融进其作品的情节与场景,展现了服装在交流功能上的创造性和富有挑战性的维度。正如特莉·纽曼所云:“洞晓你最喜爱的人物的穿着,进而洞晓他们对自己所穿衣服的感受,这一额外要素所带来的纷繁复杂,拉近了读者与作者叙述之间的距离。”

责任编辑: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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