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选为巴西总统之前的大选中，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表现出支持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右翼思想的倾向。由于巴西的现实情况无法与这种激进立场相容，博索纳罗任职近一年后，早前对其带来较大影响的右翼思想不得不有所消退。然而，美国依然向巴西施压，试图让巴西政策更倾向美国并与中国对立。

　　不过，伊塔玛拉蒂宫（巴西外交部所在地）当前的态度，至少是在巴西外交政策方面表现相对温和。巴西政府近期在外交部内部做出的改变的确表现出中国对当前巴西整体现状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在外交部内部新设立了高级别的中国司，而最初巴西外交部的计划是仅设立一个美国司。笔者于9月6日在巴西利亚访问了该司司长、公使衔参赞路易斯·马利亚·皮奥·科雷亚（Luiz Maria Pio Corrêa），并确认伊塔玛拉蒂宫虽受美方压力，但依然在拓展与中国的友好关系上做出了极大努力。

　　自2003年起，在前几届劳工党政府内，由于前总统卢拉成立“圣保罗论坛”以推动拉丁美洲的左翼政治（“粉红浪潮”），因此巴西采取的外交政策对于巴西与部分国家，尤其是与美国的关系非常不利。当前政府外交政策之一便是试图修复和美国及上述其他国家的良好双边关系。不过这并不意味巴西会放弃与传统合作伙伴，主要是与中国的合作关系。中国在过去十年来一直是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巴西目前仅在试图修正过去的政策并真正恢复巴西外交关系的平衡。在2019年5月巴西副总统汉密尔顿·莫朗（Hamilton Mourao）访华期间，他的高水平工作促使中巴关系恢复到良好时期。在博索纳罗10月访华之后，中巴友好的局面得以强化，更确切地说是恢复了中国—巴西高层协调与合作委员会（COSBAN）的积极作用。巴西对华关系的外交政策转向积极方向发展。

　　美对巴西与金砖国家合作施压的空间有限

　　虽然特朗普反对全球化、多边主义以及其他负面举措可能为巴西带来影响，但巴西内阁已能够将其尽可能最小化。巴西认真筹备并举办金砖峰会的行为表明，美国的政策不太可能得到支持。由于巴西对南美洲巨大的经济影响力，特朗普无法忽视该国的重要作用，同时必须竭尽全力应对这一新局面，这与之前巴西左翼政府的情况有很大差异。美国走向巴西的速度越快、与其关系越紧密，对美国越有利。不过由于特朗普正寻求连任的可能性，而总统大选之争也已经开始，因此特朗普对在巴西召开的金砖峰会整体形势并不了解。目前特朗普面临国内诸多压力，包括弹劾威胁，虽然这最终可能不会成为现实，但这仍需得到特朗普的重视。在这里要强调的一点是，由于以上这些局面，特朗普及美国外交人士已无暇顾及金砖国家。其实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摆在特朗普和其团队面前，他们可以在各个领域，包括经济、政治、外交甚至在军事合作方面与巴西变得更为紧密，但当下他们有太多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美国试图“引诱”巴西采取的最重要的策略之一是激发巴西的热情。美国表示会支持巴西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这个高收入经济体俱乐部的意愿。这可以被视为巴西成为美国战略伙伴的一个信号，不过在笔者看来，这个策略估算错了。2019年中期，经合组织秘书长何塞·安赫尔·古里亚（José Angel Gurría）要求各成员国推荐两个国家参与未来成员国资格评价。尽管特朗普曾公开并亲自向博索纳罗做出承诺，但美国在向经合组织递交的官方信件中指定了阿根廷和罗马尼亚作为其推荐国家。

　　阿根廷处在回归基什内尔左翼政策的边缘，这是现实局面。美国将OECD推荐国名额给予阿根廷，这是经过缜密快速计算而拿出的战略。博索纳罗对新当选的阿根廷总统阿尔韦托·费尔南德斯的公开负面言论成为美国可以利用的工具，美国打算掌控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对阿根廷采取了行动），与此同时博索纳罗和其子会一直“奉承”特朗普。这是美国在南美洲开启双赢游戏的最佳方式。

　　美国政府还未明确是否对博索纳罗政府开启密切盟友关系，因为巴西的努力还未取代阿根廷在美国心中的优先地位。巴西也不会轻易摆脱作为美国强劲的竞争对手（尤其在农业方面）这一形象。考虑到金砖峰会是由巴西农业部来准备的，说明巴西更支持金砖国家而不是美国。由于存在农产品竞争，美国农业部门实际上是巴西农业部门的敌人。考虑到当前中美贸易战，巴西人相信如果依靠巴西的食物供给能力，中国就有资本与美国周旋从而达到自身的意图。因此，从外交角度来看，美国对巴西与金砖国家合作施加压力的空间较小。

　　激进的意识形态举措和说辞都不足以吸引特朗普及其团队的注意力，即便是巴西经济部可能提出的贸易协议都不能成为美国选择密切关系的理由。不管怎么说，巴西做出了试探性让步——比如，将进口自美国的乙醇配额提高25%，这是非常重大的举措，其以零成本得到了华盛顿的无形战略背书，如支持巴西成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的候选盟友。

　　美国无法强迫拉美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

　　中巴关系可能是金砖峰会中美国主要关注的问题。不过，美国智库对此持不同看法。部分分析人士表示，中国并没有为了提升自己在拉丁美洲的作用，尤其是出于“一带一路”倡议的原因而改变对拉美的态度。美国方面表示，中国除了在提升软实力方面做出努力之外，和过去十年一样，继续在基础设施建设、资源与市场开发方面注入资金。访问拉丁美洲的美国外交和政府官员不能不顾当地人民的看法，强迫拉丁美洲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美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拉丁美洲需要依靠中美两国来维持生存、推动经济增长。这些观点巩固了对这一问题的分析，美国不能向巴西施压，因此由于以上原因，金砖会晤没有受到美国方面的影响。美国为反对华为进入巴西市场打出了最强硬的几张牌。甚至关于经合组织候选国也是压力来源的一部分。美国正尽其所能用各种方式转变巴西的想法。

　　巴西需要进行投资并正通过公私投资计划（PPI）为中国提供超过200个投资机会，包括基础设施（铁路、高速公路、港口、机场及其他基础设施）、石油储备、国有企业私有化（SOE）（尤其是电力能源生产、分配及转移）等。中国向巴西提出加入“一带一路”倡议（BRI），但希望巴西能以书面形式确定加入，如谅解备忘录（MOU）。如果签署该文件，美国可能对巴西采取诸多干预。因此，巴西从实际角度认为，“好，让中巴合作更强劲吧；但不是通过签署BRI谅解备忘录而是通过特定的PPI项目”。如果文件得以签署，中国将从中受益颇多，不过大多是政治利益，而巴西当前需要的是通过PPI争取经济效益。

　　毫无疑问，上述有关巴西对多边主义持支持态度的情况在金砖会晤筹备期间便已成为主流。这意味着巴西并未放弃与传统伙伴的合作，主要是与中国的合作，过去十年间，中国一直是巴西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尽管巴西政府的部分看法似乎表现出看重与美国的关系，但这也是巴西为了弥补曾经的错误并为恢复巴西外交关系中的真正平衡而做出的努力，在金砖峰会筹备阶段以及会晤开展期间，巴西外交部已对此作公开说明。

　　（作者系巴西多顿大学高级研究员、广东省新兴经济体研究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