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原先美国总统选举依靠的是两党个性相对鲜明的执政理念来做竞选纲领和口号,但自1992年大选以来,两党执政理念方面的差异在不断缩小、不断趋同,可供两党候选人借靠的政党精神理念方面的东西越来越少。
2016年美国大选将在美国总统选举史上留下特殊的一笔。这场选举再次暴露出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的制度困境及挑战。这次选举不论谁取胜,其结果对美国选民来说都是失败和悲哀的,因为他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正如美国媒体所评论的,美国选民只能在一个“愤怒的疯子”与一个“冷静的骗子”中做选择,而且无论谁当选,都将是美国历史上年龄最老的总统之一。加之本次大选的“消极竞选指数”(negative campaign index)居高不下,因此,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2016年大选,让美国选举政治光芒不再,让美国“山巅之城”荣耀暗淡。
美国总统选举制度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政府最高行政权力和平交接的制度,至今已绵延了227年,产生了44任美国总统,该制度有效保证了美国政治体制的稳定,对美国发展成为当今世界超级大国功不可没。然而自1952年进入现代美国总统选举阶段以来,美国总统选举政治面临的挑战越来越严峻,而且这种挑战已开始从选举政治制度设计的硬件缺陷,向选举政治的内涵层面扩展,出现了选举政治的“空壳化”现象,即制度虽存但精神不再。所谓的精神不再,是指选举政治所宣扬的积极、正面、“以理服人”的价值观与精神理念之争,已让位于没有实质精神内容的相互诋毁、相互揭短、相互抹黑的消极竞选。
消极竞选是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的最大悲哀与缺陷,然而自1952年以来,这种现象频频出现,例如1964年的大选,民主党就是通过诋毁共和党候选人的方式大获全胜,还有1988年、1992年大选都曾出现过消极竞选现象。正在进行的2016年大选也深陷消极竞选的泥潭。
制度困境与内涵挑战
制度困境主要表现在选举制度设计方面存在缺陷。主要是两个方面的缺陷:一是大选阶段的选举人票制度设计存在缺陷。该缺陷导致2000年大选出现了普通选票少但却当选的“少数票”总统,被称为“新世纪美国民主政治的悲哀”,当年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普通选票少于民主党候选人戈尔,但凭借选举人票的微弱优势,在共和党掌控的美国最高法院5∶4的判决中当选美国总统。二是初选阶段政党党内提名制度存在缺陷。该制度缺陷导致近些年来美国共和、民主两党很难推出真正有实力的总统候选人。尤其是共和党,由于党内初选制度的局限,2008年以来,共和党就推不出一位像样的总统候选人。2008年的麦凯恩居然以72岁的高龄披挂上阵,其败于奥巴马是意料之中的事;2012年罗姆尼虽然精力充沛,但摩门教的背景使其难以摆脱美国少数派之劣势;2016年特朗普的胜出更说明共和党党内遴选制度的巨大缺陷,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讲,特朗普并不是传统的共和党人,他曾多次更换党派标签。1987年前、2001—2009年,他标榜自己是民主党人;1987—1999年、2009年后又成为共和党人。为此,共和党大佬杰布·布什在初选阶段曾讽刺特朗普“他在民主党的时间比在共和党长”。2016年但凡共和党能推出一个稍微像样的候选人,其都要比现在的特朗普更靠谱些。
内涵挑战主要体现为竞选过程中精神力量的缺失。反观最近几次美国大选,只有2008年大选是正面的。2008年奥巴马之所以能当选,是因为奥巴马参选背后所代表的精神理念的巨大鼓舞作用。奥巴马参选代表着美国社会多元文化融合的成功,标志着个人奋斗的美国梦的实现,而且也是黑人民权运动的世纪成果,同时也反映了美国人求新、求异、求变的民族特点。因此,渴望创造历史的美国选民看到奥巴马当选时热泪盈眶,期盼奥巴马能带领美国创造新的辉煌。也就是说,奥巴马的胜选背后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正是这股力量让美国人激动、感动、兴奋、自豪,也是这股力量才赋予了美国总统选举政治以魅力和光芒。
两党精神理念皆缺失
然而,2016年大选有什么精神力量支撑吗?特朗普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是20世纪80年代里根竞选口号的“山寨版”,显然新意不足;希拉里只能打着冲击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的招牌参选,这个招牌虽有一定的吸引力,但也新意不够了,因为她已在2008年大选中过度使用了,加之还有两个“魔咒”的局限:一是夫妻总统的“魔咒”(有不少美国选民反感克林顿一家垄断白宫),二是政党轮替的“魔咒”。也就是说,2016年大选两位总统候选人都拿不出什么带有精神力量的东西来说服美国选民。
原先美国总统选举依靠的是两党个性相对鲜明的执政理念来做竞选纲领和口号,但自1992年大选以来,两党执政理念方面的差异在不断缩小、不断趋同,可供两党候选人借靠的政党精神理念方面的东西越来越少。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两党制总统在1992年大选后就终结了。1992年比尔·克林顿打着“第三条道路”的执政理念来竞选。所谓的“第三条道路”,即既不走传统民主党“大政府、高税收、高福利”的老路,也不走传统共和党“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的路径,而是与时俱进地融合吸收了这两条道路的特点,走出一个“第三条道路”。不管怎么说,克林顿的“第三条道路”是走对了,至少在他的任期内,美国经济保持了高度的繁荣,这个繁荣也帮助克林顿躲过了第二任期中的弹劾危机,直至克林顿离开白宫时还给他的后任留下了不少财政盈余。然而克林顿此举也开了两党趋同的先河,从克林顿开始,到小布什,再到奥巴马,他们的执政方针已经很难分清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的传统理念了。例如,克林顿的民主党政府既增税,也压缩政府开支,削减社会福利;小布什的共和党政府也没有一味减税,而有不少福利开支;奥巴马做法更是灵活了,哪个政策措施有效就用哪个,在推广全民医保、提倡社会福利的同时,奥巴马政府也在用减税的杠杆来调节宏观经济。所以说,现在很难用传统的共和党还是民主党的标准来划分候选人的党派特性了。因此,在政党精神内涵缺失的背景下,相互揭短、相互诋毁的消极竞选就成了2016年大选的必然结果。
美国总统选举政治好比是一场经久不衰的百老汇戏剧,可以不断地重复、不停地重演。每次大选开始时总是给选民以希望,然后是四年后的失望,然后又开始一轮新的企望。最近的奥巴马政府就是一个例子,当年有多少普通美国人为奥巴马胜选而热泪盈眶,充满激动,充满期待,期待美国再次伟大,但如今奥巴马的国内民意支持率却跌破了50%。外交方面也一样,美国民主党智库大佬布热津斯基在2008年曾召集美国外交政策界精英搞了个投票,议题是奥巴马与希拉里、麦凯恩谁更能让美国未来变得更有“世界威望”,投票结果是奥巴马票数过半,希拉里只有2票,麦凯恩得零票。当年奥巴马在美国外交政策精英界中的认可度可见一斑,但四年后,美国却陷入外交尴尬境地。
2016年大选标志着美国总统选举政治最有特点的两党之争名存实亡,两党的差异大大缩小,党派的意识形态、价值观在竞选中的引领作用大大下降,民主党、共和党完全成为了候选人竞选标签而已。2016年大选进程的消极化、负面化倾向更把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的制度困境与内涵挑战再次暴露在世人面前,这让美式选举政治弊端尽现,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的光芒不再。
(作者系华侨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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