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斯·布特 受访者/供图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科研投资大幅增长，科研人员数量显著增加，与此相关的科研人员评估体系也备受关注。近日，南非开普敦大学科研诚信办公室负责人林恩·霍恩（Lyn Horn）与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方法论与诚信教授莱克斯·布特（Lex Bouter）于“对话”网发文称，对科研人员的评估要打破传统上数量优先的方法，彻底改革评估标准和实践，同时还要格外兼顾发展中国家的需求，为其提供更多支持。本报记者就相关议题采访了有关学者。

　　传统评估标准有待完善

　　当前常用的出版类指标，如H指数、影响因子等，主要是对出版物的数量、引用频次等进行统计。相较于主观同行评议等传统评估方法，此类指标可以对科研人员进行相对容易的评价和比较，可能更客观、更省时。挪威北欧创新、研究和教育研究所教授丽芙·朗费尔特（Liv Langfeldt）表示，在科研评估过程中，出版类指标是一个持续发挥重要作用的影响因素，能够对科研人员、机构及相关资助组织做出激励。特别是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研究人员在其简历、晋升申请和资助申请中展示各种学术指标是一种常见做法。

　　然而，人们逐渐认识到指标类评估方法对科研体系和科研成果产生的负面影响。此类方法更加重视数量而非质量，会催生不良激励措施，导致科研实践问题频出。霍恩举例，其中“香肠论文”就是典型案例之一。“香肠论文”是指把本属于同一研究且可以一次性发表的内容分为多篇论文进行发表的行为，以此降低学者的研究成本，提高论文数量和被引频次。

　　在公式化的科研评估方式下，科研人员通过增加论文数量就可以提高自己的绩效，但这会极大地抑制潜在的开创性研究。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荣休教授沃里克·安德森（Warwick Anderson）表示，影响因子主导着大学、科研机构和资助机构如何评估科研人员。这一标准并不十分科学，因为即使在影响因子最高的期刊中，有的论文也从未被其他科研人员引用过。特别是在健康和医学研究领域，科研人员在发表论文时不仅要考虑期刊的影响因子，还要让论文面向最合适的读者，尽可能产生更大的社会影响力，最好能够影响公共卫生政策制定者的决策，而非只停留在学术影响力的层面。

　　避免掉入掠夺性期刊陷阱

　　另外，发表文章的压力也容易使科研人员掉入掠夺性期刊的陷阱。此类期刊利用科研人员的急切心态，通常跳过同行评议等流程，迅速发布研究成果，由此导致了大量低质量甚至是虚假论文的发表。南非罗德斯大学研究生研究中心负责人苏·麦肯纳（Sioux McKenna）表示，掠夺性期刊不仅不遵循学术出版中的质量保障流程，还会收取高昂的费用用于文章发表，部分发展中国家的科研人员已经成为此类期刊的重点目标。

　　麦肯纳指出，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还是学术出版物与绩效评估或科研资助息息相关，有的科研人员会冒风险走捷径。许多南非学者就是这样，他们为了争取国家补贴，疲于发表论文，而不是以创造知识为己任。从目前来看，非洲国家对国际知识创造的贡献很小，非洲的知识创造能力有待提高，而培养这种能力绝不是支持个别人员的科研就能达到的，需要对整体的科研评估文化做出改变。

　　数量超越质量的科研评估文化，使一些科研人员相信了掠夺性期刊的承诺。但相关研究显示，研究密集型大学的科研人员刊发在掠夺性期刊上的文章比例，大大低于其他类型的大学。这表明，拥有强大的科研文化是关键。

　　寻找更多替代性方法

　　布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前文献计量指标的关注点过于狭窄，而学界在过去几十年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对科研人员的评估应从科研人员的学术行为出发，包括提高透明度、实行问责制等。另外，还有一些对科研评估的共识就是，科研人员最好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导师、能够提供高质量的同行评议报告、成为研究团队的建设性成员、增强自身工作的社会相关性、能够与公众进行科研交流等。

　　对科研人员的评估标准和实践需要进行彻底改革，不仅要重视“量”，更要重视“质”。在霍恩等人看来，科研人员除完成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研究任务外，还需要完成同行评审、培训指导等一些对提高科研质量有益的重要事项，但目前，这些事项并未得到充分重视。

　　霍恩认为，要评估研究人员从概念提出到具体实践的整个过程，涵盖研究概念的发展、研究设计、方法论、执行和有效传播，研究人员则应准确、透明地展示和报告研究过程。要重视开放科学实践，如开放方法、材料和数据；重视更广泛的研究和学术活动，如复制、创新、翻译与整合；重视研究人员对负责任的研究和学术活动的一系列其他贡献，如同行评议、培训、学术交流等。

　　在对科研人员进行评估时，必须认识到平等性、多样性与包容性的重要性。布特告诉记者，许多学者都坚信对科研人员的评估应该是灵活的，要根据具体情况和标准对其进行评估。成员具有互补技能与互补学术背景的科研团队的表现更为突出，因此，要根据个别科研人员在团队中的作用和贡献进行评估。此外，除了评估个人外，对研究团队进行评估也有助于衡量某个机构研究部门的整体水平。布特建议，要从多个来源获取有关研究人员的信息，如同行（在同一层级工作的同事）、下属（如受指导的博士生）以及管理人员（如部门负责人）。

　　重视中低收入国家需求

　　毫无疑问，当前对科研人员的评估方式确实应该发生改变。布特表示，对于高收入国家的科研人员来说，要实现科研人员评估中的一些准则，也需要付出额外的时间和资源。以重视开放科学这一条为例，科研人员仅凭自身力量是无法做到的。他们需要足够的基础设施、技能、资金乃至针对特定学科的培训支持，以确保他们的数据以可查找、可访问、可协同操作和可重复使用的方式发布。

　　但对于许多中低收入国家的科研人员来说，满足以上各类原则可能是一个无法克服的挑战。澳大利亚弗林德斯大学人文、艺术和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克莱尔·史密斯（Claire Smith）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科研人员是参与科研评估的主要力量，因此，对其进行专业训练是非常有必要的。来自资源不足机构的科研人员，可能会因为无法跟上不断变化的国际需求而失去更多机会。

　　史密斯认为，围绕科研评估进行的国际合作项目也很关键。来自较高收入国家的资助者和科研团队负责人要作出努力，支持资源匮乏地区科研系统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