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全面总结山东大学中文学科“第二次辉煌”的成就,2018年山东大学文学院决定编辑出版“山东大学中文名家文集”,十三卷本的《郭延礼文集》就是其中一种。郭先生是山东近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先行者和引领者,他20世纪60年代初在冯沅君先生的指导下开始中国近代文学研究,至今已在这块学术园地里辛勤耕耘了60多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带领山东近代文学研究走在全国前列,并使山东成为中国近代文学研究的重镇。《郭延礼文集》正是郭先生心血的结晶。
我跟郭先生并没有太多的私人交往,与他见面通常在图书馆的书库里。有很多次,我看到他蹲在书架前,正在一页一页地翻书。有时候我跟他聊几句,但通常不愿打搅他。令人感动的是,虽然研究的领域有差别,但他有几次喊住正在走路的我,跟我说看到了我发表在某个刊物的文章,说了几句肯定与鼓励的话,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干,随后又急急忙忙去图书馆。他对时间特别珍惜,总是有一种紧迫感。我曾经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他家窗口的灯光常常是熄得最晚的。
尽管我的研究领域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但郭先生的著作带给我很多学术启示。记得2002年,我曾经撰写过一篇评述郭先生的著作《近代西学与中国文学》的书评,发表在《中国比较文学》上,题目叫《互动视野与过渡形态》。郭先生对近代文学的研究一直保持一种开放的视野,在近代中国的大变局中把握近代文学亦新亦旧的过渡特征,考察多重力量对文学的影响与塑造。还有一点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就是郭先生对史料的重视,他掌握了大量原始史料,并将这些史料融会贯通,使之成为一个丰富的整体。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人文成为人文学术界的热门话题。将数字技术与人文研究结合起来,确实可以开拓我们的视野,为我们提供新的研究方法。值得注意的是,数字技术既给人文研究带来便利,也诱发一些新的问题,那就是一些年轻的研究者对史料的掌握不够全面,不够深入,表现出明显的碎片化倾向,甚至形成“数据库依赖症”。因此,电脑应当为我们所用,不能让电脑代替我们思考,传统的史料功夫在今天依然有其不可忽略的价值与意义。
回望郭先生走过的学术道路,他在治学路径上形成了鲜明的特色。一是从点到面,串珠成链。他撰写过《秋瑾年谱》《龚自珍年谱》,编选过《秋瑾诗文选》《龚自珍诗选》《近代六十家诗选》,在对代表性个案进行深入挖掘的基础上,再扩大研究范围,对近代文学的发展脉络进行系统梳理。二是史论结合,论从史出。郭先生在史料搜集上力求完备,描述历史现象时言必有据,同时重视史识的提炼。史料都是对历史的反映,但史料不是透明的,难以不言自明,因此需要史识的烛照,需要研究主体对史料进行取舍、辨析、阐释。值得注意的是,郭先生的史论非常克制,他都是贴着史料展开评析,不做过多发挥,尽量避免掺入主观倾向,其结论水到渠成。三是专题研究与综合研究的有机融合。在郭先生的著述中,有《近代西学与中国文学》《中国近代翻译文学概论》《中国女性文学研究(1900—1919)》,这些著作都是针对近代文学的某一个专门领域进行深入挖掘,这些问题在近代文学研究中都曾经是薄弱环节,既是重点也是难点,正因为多层次、多角度的持续钻研,融会贯通,其综合研究才能登高望远,卓有成效,《中国近代文学发展史》正是其凝聚毕生心血的标志性成果。从小到大,从易到难,钩深索隐,终成大家,他的学术经验值得年轻学人学习借鉴。
郭先生有强烈的责任感,做人做事信守然诺。2017年,他申报的“中国近代翻译文学史”被立项为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他原来的计划是独立完成这个项目。最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稳定,担心无法保质保量完成项目,又怕给年轻老师增加负担,就专门跟杜泽逊老师商量,希望协调各方,妥善处理。其实,他早在1998年就在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专著《中国近代翻译文学概论》,2005年又出版了修订本。如果不是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他只要在旧作的基础上进行增补与完善,应该可以比较轻松地完成这个项目。难得的是,他对于学术的严谨态度,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松懈,更没有受到学术世俗化潮流的影响。
郭先生以献身学术的精神,坚持不懈地攀登学术高峰。他在漫长的学术生涯中,突破了生活条件和学术条件的限制,取得了令我们肃然起敬的学术成就。我们应当将前辈学者的学术精神发扬光大,坐得住冷板凳,提升创新能力,打造具有原创性、引领性的学术成果,谱写中国文学研究的新篇章。
(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山东大学文学院常务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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