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进步一直与人类社会的发展紧密相连,每一次重大的技术变革对社会带来的影响都是深刻而持久的。社会结构、经济形态、文化习俗、价值观念等,都会随着技术的进步与应用而发生深远的改变。数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更是带来了人类社会的深刻变革。
新形态
其一,传统的空间阻隔被超越,新的网络空间兴起。全球互联、即时通信等技术的发展,使地理区隔不再成为联系和交往的障碍,社会活动不再局限于与地点、场所相联系的某个地域空间,而是随着信息的流动逐渐向线上迁移,实现空间意义的“脱域”,形成了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所谓的“流动空间”。在新的网络空间里,地理区隔、空间限制被打破,社会活动的范围获得了极大延伸。
其二,中心化、层级化的社会联结模式消解,非中心化、扁平化的联结模式崛起。互联网具有去中心化和去边界化的特征。基于兴趣、爱好、需求结成的网络组织,重新塑造了个人在社会中的联结方式。这使得“中心—边缘”模式的中心化、层级式的社会联结模式被消解,非中心化、扁平化的联结模式日益崛起并流行起来。
其三,社会整一性被打破,走向族群化、多元化。随着层级化、中心化社会联结模式的消解,传统的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的整一性瓦解,代之以一个个利益族群、文化部落、兴趣共同体和独立游离的个人。同时,互联网的包容性、开放性,为各类文化思想、价值观念等的兴起和发展提供了空间。原本较为稳固的文化与价值体系被打破,形成了日益多元化的文化图景。
新特征
其一,碎片化。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带来了社会的碎片化。一是社会整体的碎片化。随着各领域专业化、细分化趋势的加速,传统社会的结构、关系、文化、观念的整一性被打破,出现了碎片化分割。二是时间的碎片化。随时随地就能上网的便利、不同的互联网场景、不同应用的交叠更替,带来互联网使用时间的极大延续和时间的碎片化、瞬时性。三是知识的碎片化。基于电子媒介技术,为了迎合碎片化时间的阅读需求和快速更新的需要,知识信息往往会以碎片化的形式呈现。四是学习的碎片化。时间的碎片化、知识信息的碎片化带来了学习的碎片化,即在碎片化时间中对碎片化知识的学习。
其二,原子化。互联网的发展带来了社会的变革和解构,催生了社会关系的原子化发展。一方面,具有较强凝聚力、实施层级化管理的中间组织的作用日益减弱,而内部关系松散、凝聚力较弱的非中心化、扁平化的组织不断增多,个人与个人、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变得疏离。另一方面,互联网的发展催生了众多自由职业,越来越多的自由职业人员,就像游离的原子一样,独立于社会组织之外,加剧了个人与外界的疏离。
其三,微粒化。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使每个个体都能被成百上千的数据标签所描述,个体的差异性被识别、突出、放大,而个体与社会的各个微小细节也被高度解析,社会越来越微粒化。库克里克(Christoph Kucklick)用“微粒社会”来描述数字化时代个体被高度解析的一种新型社会形态。在微粒社会中,很多服务越发基于对个性需求的满足,市场也越发变成基于场景和细节的多维度的互动匹配模式。同时,随着针对个体兴趣、爱好、需求的推送式服务的日益兴起,个性化需求或得到更为充分的满足。
其四,线上化。互联网开启了线上活动的大门,移动互联网则使线上活动更为便捷,为碎片化时间的使用提供了广阔空间,加速了人类活动的线上化。移动支付推动了经济活动的线上化,使线上经济日趋活跃。移动支付和地理定位技术的结合,拓宽了线上消费的领域。而大数据技术为人们线上活动提供了更为优化、更加精准的服务,提升了线上活动的体验效果。在这些数字技术的推动下,人类社会行为不断向线上迁移,社会活动越来越线上化。
其五,智能化。在人工智能、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的支持和推动下,传统社会开始走向智能化。一是社会生活更加智能化。智能家居、智能穿戴、智能化办公、智能化购物、智能化医疗等迅速发展。在越来越多的领域中,智能化设备替代了人的功能。二是社会治理越来越智能化。智能化交通控制、智能化政务服务、智能化风险监控等智能化治理体系的作用日益凸显。三是城市建设越来越向智能化方向发展。当前,智慧社区、智慧城市的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开展。
新挑战
其一,人的发展问题。数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显著扩展了人类生活的广度和深度,实现了人更全面、充分的发展。一是个人价值得到充分发挥。二是个性得到充分释放。三是小众化、个性化需求得到充分满足。四是兴趣爱好得到充分发展和尊重。不过,数字技术在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同时,也有让人陷入被禁锢、消耗、固化困境的风险。一是碎片化时间被占用,大量时间被消耗在低效的网络浏览中。二是大数据技术使得个人变得越来越透明,数据拥有者可以利用掌握的数据对用户实施隐性“控制”。三是推送模式容易导致个人接收的信息被锁定、固化,陷入信息牢笼。
其二,社会结构问题。在现实世界,个体呈现出原子化发展趋势,表现为组织关系弱化、个体相对独立、群体意识淡化、人际关系疏离。而在网络世界,人们却又热衷于群集,各类网络平台集聚了大量的人群,个体社会生活日益社群化。社群化意味着个体趋于集聚,交往需求增加、群体意识增强,与原子化是两个极端。社会关系原子化和社群化的两极发展,是现代社会特有的现象,二者之间既相互矛盾又相互依存。一方面,在现实世界人际关系疏离的情况下,个体是孤独、无依的,需要在网上寻找归属、认同。另一方面,人们越是沉迷于网络世界,热衷于网络交往,在现实生活中越容易封闭自己、人际关系越疏离。
其三,文化内容问题。一方面,互联网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空间,文化空前丰富、繁荣。一是互联网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为多元文化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二是互联网缩短了时空的距离,极大提高了文化传播的速度、扩展了文化传播的范围。三是互联网降低了文化生产的门槛,提高了文化产品产量,网络文化空前繁荣。另一方面,文化发展表现出碎片化、肤浅化、瞬时化特征。一是碎片化时间、碎片化知识、碎片化学习、碎片化阅读,导致文化的碎片化。二是现代社会生活的快节奏催生出与之相对应的“快餐”型文化,具有瞬时性、肤浅化特征。三是互联网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使一些低俗文化获得了生存机会。
其四,信息传播问题。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使物理世界和人类社会的各种活动都可以转化为数据信息进行存储、分析和传播,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信息生成、汇集,从而形成一个动态变化、规模巨大的信息库,信息前所未有的丰富。然而,信息的丰富也就意味着信息的冗余与过载。繁多的传播媒介、各种信息载体与应用推送,让人们每天都要面对或处理很多重复、冗余、无用的信息,需要花精力去甄别和辨识真实有用的信息。另外,大数据技术根据每个特定个体“量身定制”的信息推送服务,提高了信息的精准度,但同时也导致信息的固化与锁定。
其五,话语权问题。不论是在社会生活、政治生活还是经济文化生活中,互联网带来的组织机构的扁平化、去中心化以及便捷的通信,给予了民众更多的话语权、参与权。民众参与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能动性得到充分发挥,社会政治经济事件的处理也充分体现了民意、民愿。但与此同时,互联网的开放性、包容性和隐匿性等特征,也带来了网络暴力、网络谣言的盛行。甚至有一些人利用网民的盲从和冲动,恶意散播不实信息,操纵舆论。
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冲击着原有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一些传统的组织形式、价值观念、文化意识、传播形式等不断消解,并使社会出现了一些新形态与新特征,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新挑战。对此,我们要积极应对各种新问题,促进数字技术与人类社会更好地协同发展。
(作者单位:天津社会科学院产业发展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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