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规范收入分配秩序,规范财富积累机制。在开启中国式现代化新时代新征程之际,为何首次提出规范财富积累机制?如何认识财富积累的含义与本质?怎样规范财富积累机制?这是一个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
财富积累要兼顾公平与效率
财富不仅直接构成民生福祉的物质基础,还以要素、资本、资产形态不断投入社会再生产从而成为收入的源泉。收入累计形成财富,财富分配又会影响收入分配。共同富裕形式上是收入分配状态,本质上是财富占有关系。马克思指出,消费资料的任何一种分配,都不过是生产条件本身分配的结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民群众对要素、资本、资产等可增殖性财富的占有与分配的格局,影响着收入分配乃至贫富差距的秩序和结果。
财富积累机制事关共同富裕。共同富裕通常表现为国民收入增加及其分配差距的缩小,但最终取决于国民财富的增长及其分配格局的优化。国民财富的增长及其分配格局演变不是一次性财富创造和分配的结果,而是财富再增值与贫富不断分化的时间累积过程。其一,财富积累的效率与秩序关乎国民福祉升降、贫富差距扩减,乃至阶层固化或流动。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本主义财富增长以人民贫困为代价,资本积累的一极是资本家的财富积累,另一极是无产阶级的贫困积累,而社会主义社会使每一个成员都有机会参加财富的生产、分配和管理,在生产力增长中实现所有人的富裕。其二,国民财富的增长绩效与分配格局,与财富初始分配的公平性、合理性有关,但也受制于财富增值运行的规则、秩序与机制。一个社会的贫富差距拉大乃至两极分化,往往源自不同阶层、群体在财富占有上的起点分化,以及财富积累时间经历中出现的马太效应。
形成促进公平、体现效率的财富积累体制机制,实现人民对发展成果的共创共享,是中国式现代化与共同富裕的价值遵循和本质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必须坚持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决不能允许穷者愈穷富者愈富,决不能在富的人和穷的人之间出现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共享发展成果、管控两极分化,亟须构建促进公平、体现效率的财富积累机制。财富积累公平是起点公平、机会公平、结果公平的统一,财富积累效率体现为财富增长的规模、效益与可持续性。实现公平、有效的财富积累,在家庭层面,要以诚实劳动、合法经营为前提;在社会层面,应鼓励生产性劳动,拓展基于投资而非投机的财产性收入渠道;在制度与体制层面,国民财富创造和分配必须遵循市场规律和规则,同时离不开必要的法治规范和政府调节;在机制和政策层面,须形成企业家生产性努力和分配性努力的均衡治理,实现生产性与分配性激励政策相容。
从再生产理解财富积累逻辑
财富积累的本质是物质资料社会再生产。马克思指出,生产是起点,消费是终点,分配和交换表现为中间环节。第一,财富积累以财富的物质生产和价值实现为基础。勤劳方能致富,生产性劳动和实体经济发展是国民财富创造的根本源泉。交换实现价值,商品货币交换关系到“商品的惊险的跳跃”与财富“有用性”的实现。第二,财富积累以消费与人的富裕为指引和目的。商品能否出售取决于使用价值是否为社会需要,财富再生产归根结底是“社会个人的富裕发展”。第三,财富积累以生产条件和消费资料的分配为前提和动能。只有理顺生产分配关系,建立协调互促的生产分配制度,才能让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实现包容性增长、国民财富持续累积和公平分享。
由社会再生产规律支配的财富积累的成效在微观上取决于企业等市场主体的财富创造,宏观上依存于国民经济的良性循环。从微观根基看,劳动创造价值,“劳动是一切幸福的源泉”;资本作为“重新结出果实”的财富,其积累过程即财富积累过程。从宏观运行看,只有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方能避免生产过剩和财富浪费,只有推动供给与需求形成更高水平的动态平衡,才能实现财富持续扩增。一国财富的积累首先表现为财富量的增长与质的提升,但最终反映为人民美好生活的创造、民生福祉的提升。
社会财富积累从根本上受制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规律。一方面,财富生产和积累是分工、技术进步与社会生产力提升的结果。斯密用分工解释国民财富增长,马克思将分工视为财富生产“主要动力”。分工和大工业推动科学技术在生产中的应用,进一步为社会财富积累开辟了更广阔空间。马克思指出,劳动生产力“首先是科学的力量”,并“随着科学和技术的不断进步而不断发展”。另一方面,财富积累和分配受生产关系的制约。所有制、分配制度、市场经济体制等基本经济制度,以及经济运行的交易、合作、竞争规则,决定财富积累性质,影响财富分配格局,形成对国民财富积累链条上各种利益主体的激励与约束。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创造了巨大生产力,但造成财富积累和贫困积累的两极化。《21世纪资本论》的作者皮凯蒂从政治经济的制度结构乃至技术层面阐释了财富不平等成因。我国社会主义的本质决定了社会主义财富积累的性质、方向,保证了财富积累的效率和公平。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要先把“蛋糕”做大,再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分好。
持续缩小财富差距
开启新时代新征程,规范财富积累机制必须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鼓励实体性、创新性的生产资料和要素的有序积累,抑制投机性、虚拟性的金融资产和资本的无序扩张,引导金融服务实体经济,保持财富积累结构均衡,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
第一,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形成鼓励勤劳致富、促进机会公平,让财富源泉充分涌流、发展成果充分共享的制度体系。一是夯实财富生产的制度根基。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保护各类资本平等发展,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制度动能,鼓励全体人民共同奋斗创造美好生活。二是完善财富分配的制度框架。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增强公共服务均衡性和可及性,使人人都有勤奋劳动实现发展的机会,健全三次分配制度安排,确立财富积累、分配与代际传承的法治框架。三是畅通财富实现的市场循环。加快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充分开放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发挥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加速财富积累实现。四是处理好财富积累和消费的关系。重视积累与消费的匹配与均衡,构建更好满足社会生产积累和人民消费两方面需要的体制机制,实现财富积累与消费在更高水平上的动态平衡、良性互动和持续扩增。
第二,坚持发展与规范并重,规范收入分配秩序,优化财富分配格局,落实起点公平、机会公平、结果公平,不断健全财富积累体制机制。其一,完善居民财富积累机制。强化就业优先,畅通低收入群体向中高收入群体的攀升通道。健全社会保障体系,完善社会保险制度,拓展居民财产性收入渠道,促进居民家庭财富配置优化。其二,规范资本财富积累机制。依法加强对资本的有效监管,既发挥资本在财富创造中的积极作用,又要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其三,矫正扭曲性造富机制,打击非法性财富转移行为。依法健全对高收入高净值群体特别是“隐形富豪”的税收稽查机制,打击非法的财富转移或财产隐匿行为。其四,构建财富积累的分化管控与鸿沟消弭机制。激发地方发展动能,用好东西部协作和对口支援的“先富带后富”机制,消除财富创造和积累的区域、城乡和群体鸿沟。
第三,不断健全财富积累的宏观治理机制。确立促进公平、体现效率的财富积累导向,用好财政和货币政策工具,加强就业、产业、投资、消费、环保、区域等政策协调配合,在保持宏观经济稳定和高质量发展中实现国民财富的持续积累与充分共享,推进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从宏观治理和法治规范视角,审视收入流量、财富存量及其代际传递的互动转换逻辑,确保财富积累机制的规范性和公平性,通过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的协同发力,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加快形成“橄榄型”的社会财富分布格局。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风险冲击视角下的规模性返贫的预警、阻断与长效治理研究”(21BJL060)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四川大学中国式现代化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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