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类面临气候变化、资源紧缺、发展不平衡等多种挑战，为了解决相关问题，需要开展跨国界、跨领域、跨学科的科研合作。因此，在实践中各国学者越来越重视跨国跨界合作，科研团队的规模逐渐扩大，学者共同发表合著作品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本报记者就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学术作品合著情况及其发展趋势等问题采访了相关学者。

　　人文社科合著论文数量增加 

　　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教授迈克·瑟沃尔（Mike Thelwall）、伍尔弗汉普顿大学（又译“胡弗汉顿大学”）高级讲师纳拜尔·马夫拉希（Nabeil Maflahi）、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研究与创新事务部主任蒂姆·恩格斯（Tim Engels）等人调查了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学术作品合著发展情况。他们发现，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合著论文数量呈现稳定和普遍的增长趋势。

　　瑟沃尔和马夫拉希研究了1900—2020年间Scopus数据库中27个大领域和332个小领域内的合著情况。他们发现，整体来看，无论是在自然科学领域还是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术研究的规模均呈现扩大趋势。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进入“大科学”（Big Science）时代，学者个人之间、学术研究机构之间乃至国家之间的科研合作日益密切，科研项目管理结构越来越复杂，研究成本逐步增加，成果产出速度加快，对社会的影响也更加显著。如今，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的普及和交通运输业的发展，信息和人员的流动变得更加便捷，学者开展线上和线下合作的机会也在逐渐增加。

　　瑟沃尔表示，学术合作不仅在宏观层面受到重视，而且在个人层面符合许多学者的意愿。学者已经习惯了在线工作，可以通过电子邮件、视频会议、在线协作软件等开展合作研究。利用这种便捷的研究方法，他们能够在更短时间内获得更多成果，进而获得更大的职业竞争优势。

　　此外，有研究表明，若学术论文的作者数量较多，则往往能够吸引更多媒体关注，得到更多引用，具有更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并有可能为学者带来更好的发展机会。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复杂性科学教授托马索·阿斯特（Tomaso Aste）等人研究发现，在学术生涯早期与具有一定知名度且成果被引用率较高的学者合作，可以使研究人员在学术生涯中持续具有竞争优势，因为早期的优质合著能让他们有更高概率继续与优秀学者合作，从而更有可能成为资深优秀学者。对此，瑟沃尔告诉记者，他们的近期研究也表明，对青年学者而言，相较于同产出论文数量更多的学者合作，与可以产出高质量研究成果的学者合作并发表合著，是更好的学习机会。

　　总而言之，在跨国界、跨领域、跨学科的科研合作不断发展，发表合著能够给学者带来多重益处等因素影响下，合著逐渐成为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一种重要趋势。

　　各学科合著发展情况差异较大 

　　在瑟沃尔看来，虽然学术合著的数量不断增加，但各学科在这方面的差异依然较大。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合著率低于自然科学领域，这可能是因为，在自然科学领域，一些研究需要用到复杂的大型设备，如粒子物理学和天文学领域的许多项目都有着规模庞大的研究团队，因此相关研究人员习惯于在大型团队中工作并发表合著论文。在其他一些需要大量人力与劳动收集信息的领域也是如此。例如，生物学领域的研究项目需要结合多种不同类型的调查，或组织大量医疗专家在不同地点收集病人数据。而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者往往更倾向于以较小的单位协作。例如，导师与学生合作或几个有共同研究兴趣的学者合作。一般情况下，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的合著发起可能是由导师提出的，也可能是为了获得研发资金或出于共同的研究兴趣等，而不是由研究的客观条件驱动的。

　　丹麦奥胡斯大学的科研人员收集了“Web of Science”（以下简称“WoS”）数据库中1980—2013年发表的约450万篇同行评议文章，将这些文章根据WoS和“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中的类别分为56个学科类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在该研究关注的时间周期内，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合著文章比例和每篇文章的作者数量都大幅度增加。

　　蒂姆·恩格斯与其同事一同开展的研究也取得了类似的结果。他们研究了比利时国家书目数据库“佛兰德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学术书目数据库”中2000—2010年间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27774篇期刊论文和4511本图书的书目信息，还将数据信息与WoS数据库中的发表情况进行了比对验证，有关信息涉及历史学、法学、文学、哲学、政治学、心理学、经济学、社会学等学科。研究结果显示，在给定期间内，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合著比例大幅上升，从44.4%上升到63.2%。但人文科学领域和社会科学领域的情况有所不同，人文科学领域有28.9%的作品为合著，而社会科学领域有80.8%的作品为合著。可见，与人文科学领域相比，合著在社会科学领域更为常见。

　　研究还显示，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各细分学科的合著情况存在差异，社会科学领域内合著率较高的学科有心理学（91.5%）等，政治学的合著率较低（53.5%），但政治学是给定期间内合著论文数量增长最为显著的社会科学学科。人文科学领域内合著率最高的学科为语言学（37.5%），其次为哲学（35.5%），最低的为文学（18.5%）和历史学（20.5%）。同时，合著作品数量增长最快的也是语言学。针对这种情况，研究人员解释说，对于人文科学而言，独自开展研究活动有着明显的优势，因为与他人隔绝有助于学者保持对某一问题的深入关注和思考，这或许是人文科学领域的合著率普遍低于社会科学领域的原因。

　　瑟沃尔认为，合著和独著都有其各自的优势。合著能为学者提供良好的经验，有利于在交流协作中完善思维，而且多人一起分担工作，可以减轻每个人的负担，有利于提高研究团队的效率。例如，对刚开始做研究的博士生来说，选择合著有利于他们了解将想法转化为有效研究的复杂过程。而独著要求学者掌握不同类型的技能，能锻炼学者独立承担研究项目的能力。另外，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来说，独著或许更为高效。

　　合著带来管理与评价挑战 

　　合著也带来了相应的问题，例如学者需要协调各自的研究兴趣、研究目标和工作节奏，并保证产出有效成果。在合作过程中，即使是细节问题，如果处理不当也会带来困扰，文件格式、写作风格等都需要协调。瑟沃尔举例称，写作时是否需要使用双倍行距这样的细节都需要沟通磨合。

　　瑟沃尔告诉记者，与来自不同学科的学者合作是一项挑战，因为即使是讨论同一个问题，不同学科学者的关注点也会存在较大差异，有时他们甚至会觉得对方的角度没有意义或完全不对。

　　合著的另一个问题体现在署名上。例如，当论文出现问题时，无法确定合著作者中谁应承担相应责任。也有“酬庸作者”（gift authorship）的问题，即没有为文章作出贡献却被列为合著作者的人，这一般是因为列入他们的名字能让论文看起来更具权威性，从而有助于发表，也可能是为了感谢那些为研究工作提供资助的人。

　　为了规范合著署名问题，国际医学期刊编辑委员会（ICMJE）提出了获得作者署名资格的四个标准，并认为所有被列为作者的人都应符合这些标准，所有符合这些标准的人都应被列为作者。标准包括：第一，在研究的构思或设计，以及数据获取、分析及解读方面作出重大贡献；第二，负责起草论文，或对重要的知识内容进行严格审核修改；第三，最终把关、批准发表版本；第四，对所有相关方面负责，确保研究成果的准确性和完整性，在出现问题时负责解决。

　　瑟沃尔告诉记者，美国国家信息标准协会（NISO）制定了贡献者角色分类标准，将学者在研究和论文撰写过程中承担的责任分为14个类别，包括总体构思、数据管理、形式化分析、获取资金、调查研究、方法设计、项目管理、资源提供、软件处理、监督指导、核实验证、可视化处理、撰写初稿、编辑审核。瑟沃尔表示，越来越多的期刊要求作者根据这些分工标准提供贡献声明，以便清晰体现每个人的职责。但是提交作者贡献声明不能完全解决论文评价的相关问题，因为作者的贡献质量和应该分配的学术影响力份额都无法明确，在应该根据作者数量平均分配还是每位作者都能得到文章的全部影响力方面存在争议。他表示，从过去的处理情况来看，一般是按照后者计算，但这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采用的简单化处理方法。无论如何，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合著正在增加，至少从论文的平均作者人数来看已经成为趋势。所以，研究人员需要做好准备，应对相关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