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空间生产的唯物史观辨正及其生态叙事
2021年01月12日 09:56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年1月12日第2088期 作者:陈云

  就城市空间生产理论本身而言,其学术研究源于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空间学派的空间哲学谱系,主要人物是亨利·列斐伏尔、爱德华·索亚、大卫·哈维、曼纽尔·卡斯特尔等。需要说明的是,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空间学派并不是一种“独门学派”,而是基于20世纪60年代后期西方国家一些大中型城市中心区域衰弱与凋敝、城市扩建与破坏、城市暴乱与冲突等种种危机的情况,而产生的以运用经典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与方法来审视资本主义国家城市化问题的空间研究新范式和派别。其终究还是没有超越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或实质精神,最多只是一种变换名词的另一套界定和阐释。新马克思主义在本质上并没有超越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或实质精神,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原因。

  一是新马克思主义空间学派所关注的核心问题始终没有逾越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视野。换言之,无论是新马克思主义还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其理论的终极指向是什么?综合言之,就是彻底批判资本主义,实现人的彻底解放。二是新马克思主义空间学派的研究范式并不见得独树一帜。一方面,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文本中完全可以找出其空间理论的相关阐释,如《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以及《论住宅问题》《资本论》(第一卷最后一章)等都涉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资本积累及其城市化和全球化的空间殖民问题。另一方面,即便马克思、恩格斯并未在以上著作中对空间问题做纯粹的、专门化的和系统化的理论探讨,但是却蕴含着空间和空间生产的思想,虽然这种思想并非用新马克思主义的样式表达。如新马克思主义认为空间是动态的社会空间,空间生产也就是空间本身的生产,而这些蕴意在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视野中早已有相应阐述。三是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切不可以“有没有提到或建构出”某个概念或体系来判断其空间理论的合法性问题。新马克思主义的空间化研究范式及其相关理论并没有逾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事实上其始终都是围绕马克思主义理论纵向化探讨而已。所以,立足唯物史观的视野,可以进一步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城市空间生产理论进行诠释“正”名。

  唯物史观视野下的空间凸显两重向度,一是自然空间,二是社会(历史)空间。对于前者,指的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每一人都是在一定的空间场域生存和生活的,对于后者指的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自然空间中创造适合于人本身生存和生活的各种空间产品、空间劳动、空间关系等要素,从而形成所谓的社会(历史)空间。马克思的空间理论正是在这两重向度中给予唯物史观思考的。理解空间生产,我们不能回避“人与自然→生产力”“人与人(社会)→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命题,只有真正立足于“人—自然—社会”的关系维度,从人类的生产实践活动中去审视,才能对空间生产有着较好的把握。

  不可否认,在资本主义的城市化进程中,空间生产为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了空间繁荣,包括机器大工业背景下的各大空间产品(汽车、轮船、火车、飞机、政府大楼、各大豪宅以及其他商品等)的出现,各种空间关系(权力关系、贸易关系、劳动关系、资本关系、文化关系等)的构建或重组都是如此。然而,其结果危机重重,生态危机便是其中的叙事使然。

  第一,城市空间生产的“地理扩张”趋势对生态环境的冲击。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这种世界性的空间生产在某种意义上打破了某一空间生产的地理界限,促成了空间生产的世界市场联盟,但却无疑使得一些国家的人居生态环境变得糟糕。空间生产基于地理的扩张性而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是不容小觑的,事实上,这种影响不仅体现在对一些落后国家的资源性掠夺,而且也必然给当地带去各种污染源,造成工业废气废水污染,固体废弃物污染等等。而这种状况在资本家看来却是不值一提,因为他们地理扩张性空间生产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得超额利润。

  第二,城市空间生产的“空间产品”异化对生态环境的威胁。空间产品对人类社会而言具有重要意义,足够丰富的空间产品能够使人类获得可持续生存和发展,这揭示的是空间产品的使用价值问题。在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生产的重心往往不在空间产品的使用价值上,而是交换价值,空间生产在某种意义上则被异化了,它并不是真正想通过提供丰富的空间产品让人们生活如意,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而是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将空间产品卖出去,实现其交换价值,从而进行疯狂的资本积累。资本家采取各种手段(而不顾这种手段是否能兼顾生态安全)提升其空间产品的交换价值。一方面,先进技术的运用虽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但却不可避免地对自然界带来了潜在危机。另一方面,资本家会尽可能生产出花样新奇的空间产品以提高更新换代频率,从而刺激消费者的消费欲望。然而,这种刺激消费的手段往往有时用力过猛而出现“过度消费”的状况,人们的“日常消费”不由自主地沦为“异化消费”,而异化消费的其中一个严重后果便是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第三,城市空间生产的“社会关系”组构对生态环境的宰制。唯物史观视野下的社会关系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蕴含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基本矛盾当中的现实关系。空间生产必然是一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内在统一意义上的范畴,空间生产首先要与“大自然”发生关系创造出某种空间产品,“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然后才会进入到“社会”各领域组构成某种社会关系或部门关系,但这种空间生产决定空间(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规律也孕育了空间(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空间生产的基本命题。资本主义政治关系的组构揭示的是它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关系而必然以具体的形式进行实体部门的空间成立和权力运作,在这个过程中资本家或某些掌权者往往会充分利用其权势地位,进行权力寻租,目的是获得更多空间利益或资本,而这样无形之中对大自然带来了潜在的威胁。

  (摘编自《理论与评论》2020年第5期)

  (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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