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岑对柏格森思想东渐的贡献
2017年01月24日 08:2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1月24日第1137期 作者:李伏清

  李石岑将柏格森的思想定义为直觉主义,而且对柏格森的关注,并没有停留于“绵延”、“创化”这些描述宇宙论的概念上去考虑宇宙论和终极意义的问题;而是将“绵延”和“创化”引向对全体的感悟,着重阐释柏格森哲学感悟本体的方法,认为无论是“绵延”还是“生命冲动”,都离不开“直觉”的体悟,由此强调人的价值。

  李石岑(1892—1934),湖南醴陵人,曾留学日本,后赴法、英、德等国考察西方哲学。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大量介绍西方各派哲学,在西方哲学思想东渐史上有重要贡献。

  躬行实践:对“柏格森热”的推进

  李石岑在担任《民铎》杂志主编时,于1922年1月发行了“柏格森专号”(即《民铎》三卷一号),敦请梁漱溟、张东荪等名人撰文,吸引中国学界对柏格森思想的关注。该专号共收入十余篇文章介绍和研究柏格森的思想,其中李石岑撰写有《柏格森之著述与关于柏格森研究之参考书》和《柏格森哲学之解释与批判》两文。

  这一专号的创立,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和价值,代表了中国当时研究柏格森思想的最高水平。通过对柏格森哲学本身及其与现代哲学之关系、与中国哲学的比较等方面的研究,客观全面地呈现了柏格森思想的面貌,打破了以往以译介、节录为主的介绍方式。不仅使时人对柏格森思想的了解不再支离破碎,而且在不少术语及本旨的把握方面逐渐趋于共识。

  李石岑还对“柏格森专号”做了有力的宣传,茅盾和蔡元培等人曾专门写文章介绍专号。如茅盾直接以《介绍〈民铎〉的(柏格森号)》为题,向读者热情推荐此专号相当全面地把柏格森哲学展现在中国读者面前,称那些留心现代哲学的人对此“都已望眼欲穿了”。

  柏格森思想热的兴起,迎合了当时知识精英于“五四”启蒙运动前后在探讨中国向何处的时代主题下对人生观的思考这一现实需要。

  洗眉刷目:对柏格森基本概念的解读

  李石岑对柏格森思想的明晰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首先,李石岑着重分析了柏格森生命哲学中最重要的范畴而别于时人对其创化论的关注。李石岑指出,柏格森哲学的重点在于“时间”、“意识”和“本能”,具体来说,时间是《时间与自由意志》一书讨论的主题,意识是《物质与记忆》一书讨论的主题,本能是《创造进化论》一书讨论的主题。李石岑强调三者都是阐明“直觉哲学”主要的著作,但其主要原理均蕴含于《时间与自由意志》中,认为该书才是理解和介入柏格森思想的窗口。他认为柏氏哲学中的“时间”不是分分秒秒,而是绵延,“真的时间”是直觉的体证,息息变化,息息增长,无数可数,无量可量。这一“时间”与意志自由直接相关,是通过内观自证,直觉而得。

  其次,李石岑通过对“记忆”的解读,认为“记忆”是我们意识的根本,没有“记忆”则过去与现在相切离,更不能抟为一体与未来人生交涉。他还阐释了“记忆”的天职和功用。可见,“记忆”是担负过去、紧迫现在、刹那之后而追随我们的一种冲动力和倾向,由此关涉意志、自由和创造。

  再次,就有机物和无机物关涉的“创造”而言,李石岑认为生命潮流的流动进化和无机物的保存消失都是“创造”的表现,两者不同之处在于,无机物是生长创造的消极方面,而有机物表示创造的积极方面,两者都为“绵延”。

  最后,李石岑通过明确柏格森对纯粹知觉和纯粹记忆的区别与比较,来阐释物质和意识的关系。柏格森认为纯粹知觉即物质而离精神,纯粹记忆即精神而离物质,前者生于现在,后者生于过去,二者共存于普通知觉之中。李石岑指出,生命之绵延具有紧张、弛缓两个方面,紧张则为精神,弛缓则为物质,精神和物质之分不过是“生之冲动”的运动的比较状词而已。由此,李石岑得出结论并多次强调,柏格森对于理知、对于科学并不反对,唯一反对的是以理知作为认识宇宙的唯一能事(途径或方法),以此回应“科玄”论战中科学派的诘问。

  独具慧心:对柏格森思想本旨的把握

  在民国初年的文献中,鲜有人分析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创造进化论之间的差异,这点从侧面说明当时知识界对进化论的理解本身包含了唯意志论的成分。而李石岑敏锐地觉察到两者之间的本质差异。

  李石岑有别于当时将柏格森的进化论理解为线性进化论的观点,认为柏格森“创造的进化”理论与达尔文的进化论迥异。他指出:达尔文全以因果关系的机械律立论,难以表达进化的真诠;而柏格森极力排斥关于进化的机械观与目的论的说明,认为进化仅由直觉的神秘生命与创造活动所得而行,即“生之冲动”。李石岑认为两者有两方面的不同:在方向上,达尔文说明进化,由现在推寻原始以律未来;而柏格森则以进化说明因“生之冲动”而由原始而现在而未来而永续无穷的巨流。在对“适应”的理解上,达尔文认为生命之存续以适应外界为第一要义;而柏格森则认为不应夸大外界的影响,适应不过用来说明进化道路的曲折与高低而已,决非说明运动的方向与运动自身,生命进化的动力在于生命冲动。在柏格森看来,“生之冲动”才是充塞宇宙的精神实在,于生命之创造具有强大雄厚的特殊的功能。有鉴于此,李石岑继而就罗素对柏格森进化论所进行的猛烈攻击一一进行了回应。

  李石岑将柏格森的思想定义为直觉主义,而且对柏格森的关注,并没有停留于“绵延”、“创化”这些描述宇宙论的概念上去考虑宇宙论和终极意义的问题;而是将“绵延”和“创化”引向对全体的感悟,着重阐释柏格森哲学感悟本体的方法,认为无论是“绵延”还是“生命冲动”,都离不开“直觉”的体悟,由此强调人的价值,强调人生要充分表现“生命的渴望”。可见,“直觉”作为方法在李石岑眼中反倒成了柏格森思想的内核。这一思想体现了李石岑对中国经验的观照与理解,这也是李石岑一再将生命哲学定义为“直觉”哲学并由此建构自己的人生哲学的原因。这种融合中国精神反观西学的范式,无疑是当时西学东渐思想史上的一种重要方法,可供借鉴。这对时人将柏格森思想与国内时代主题人生观的讨论接轨有很重要的意义。

  (作者单位:湘潭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张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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