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高继鑫:培根的宗教批判及其目的指向
2017年02月14日 08:17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2月14日第1146期 作者:李勇 高继鑫

  回顾西方思想史,可以发现宗教批判承载着现代精神。培根通过宗教批判为宗教与科学划清界限,并为二者的有效发展提供可能性。他在《论说文集》中批评无神论,称赞宗教维系社会的重要作用;并在《学术的进展》中援引基督教的经典权威为增广学识辩护。培根的思想体现出一种奇妙的糅合,唯物论与对基督教教义的认可并行不悖。没有充分理由可以将培根定义为无神论者或反宗教人士。培根的宗教批判并非单纯意义上的辩驳或否定,而是对神圣与世俗界限的确认。

  宗教批判的两个维度

  培根的宗教批判从社会历史与自然理性两个维度展开,其共同目的是确立宗教在人类社会中应有的位置,避免宗教与世俗糅合产生的种种问题。

  在培根的时代,宗教改革后的欧洲先后爆发了胡格诺战争和三十年战争。宗教所推崇的神圣道德受到质疑。因此,培根首先从社会历史的角度开始其宗教批判,他强调宗教一统,谴责宗教战争。在《论古人的智慧》一书中,培根借狄俄墨得斯的寓言谴责宗教狂热主义,指出这种所谓的光荣和幸福行为“很少能持续到终点”,宗教狂热与战争注定是虚幻与伪善的。培根认为该行为本身因背弃人道而成为了最大的恶。首先,宗教狂热与宗教战争败坏了宗教自身的伦理规范。它歪曲神明要比关于神明无所言说更为罪恶。其次,这些行为掩饰了背后的私利。培根在《宣告一场圣战》中揭示了战争宣言的真相:“决意去发现和移民并不是为了传播基督教信仰,而是为了金银与世俗的利益和荣耀;结果上帝的神意让位于人的欲望和意图……这些主要针对异教徒的战争同时获取了宗教和世俗两方面的荣誉和利益。”如此,培根揭露了宗教战争与狂热掩饰下的世俗动机,瓦解了宗教战争本身的神圣性和正当性,将不可化解的信念冲突转化为可以妥协的利益冲突。

  虽然培根批判宗教战争与狂热的行为本身及其结果,但他并未彻底否定宗教。相反,培根指出宗教拥有维系社会的重要作用,“宗教统一对教中人的结果,那就是和平”。通过宗教批判确定宗教之所应是,培根才得以为其建设事业的蓝图谋取和平条件。由此可见,培根通过理性的考察,较为客观地评价了宗教的历史意义。社会的发展要求批评并谴责迷信与宗教狂热,避免宗教战争。同样,当时的社会也要求宗教作为一种黏合剂发挥作用。这种宗教批判为自然研究的正名做了准备工作。

  在宗教的社会历史批判基础上,培根开始了自然理性维度的宗教批判。培根认为从成果来看,过去的自然研究并不令人满意。为了恢复自然研究的正当地位,培根不得不分析自然研究缺乏进展的原因,并对宗教教义本身进行批判性考察。

  首先,培根批判了关于宗教经典的传统解释,认为人类堕落实则与自然知识无涉。通过批判过去的宗教释经,培根得出了自然与道德的区别,认为研究自然并无罪过可言。鉴于自然有无尽的奥秘,深入研究只会使人谦虚,而不致宗教所深恶痛绝的骄狂状态。因此,宗教过去的指控实无道理。其次,虽然培根利用其经典批判为自然研究祝圣,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仅仅这样难免会陷入经院哲学的泥沼。故而他又批判宗教神学与哲学的结合。培根虽盛赞《约伯记》中包含许多的自然知识,但他同时指出:“现代一些人正以极度的轻浮而深溺于这种虚妄,竟至企图从《创世纪》第一章、《约伯记》以及从圣书的其他部分中建立一个自然哲学的体系,这乃是‘在活人中找死人’。”总的来说,培根一方面努力调解宗教与科学的紧张关系,另一方面又明确地划定二者的界限。宗教应该认可科学的事业,但不应干涉。否则就会产生“荒诞的哲学和邪门的宗教”。因此,培根认为宗教与科学之间应划清界限、和谐共处,以达到二者健康发展的状态。

  宗教批判的目标

  通过宗教批判,培根在神圣与世俗、自然与道德、自然研究与神学教义之间划界。这并非无的放矢。宗教狂热与宗教战争的发生,乃是由于世俗的私欲激情与神圣的道德价值相混杂;自然科学成果的缺乏与经院哲学的琐碎争吵,乃是由于科学与宗教相互混杂。如果人们希望增进世俗的福祉,又不放弃过道德的生活,那就一定要清楚区分神圣和世俗。培根既颂扬了科学的价值,也认可了宗教的意义,他明确地指出“宗教是人类社会的主要维系”。也就是说,培根将宗教视作社会共同价值诉求和规范性的体现。而世俗事务与自然科学则体现出明晰的现实性。因此,培根宗教批判的社会历史维度就在于区分规范性的道德理想与现实性的实践需求。这二者虽然相互关联,却绝非一回事。将规范性与现实性相混淆,就意味着对两个方面的共同败坏。培根宗教批判的自然理性维度则严格地区分了宗教事务和自然事物。虽然科学研究是人类事业,关乎人类的福祉,但具体的研究不容宗教教条置喙。同样,将科学的方法任意引入宗教只会造成迷惑与争执。二者的混淆将阻滞科学,败坏道德。

  培根的终极目标乃是通过科学进步增进人类福祉。当他通过宗教批判克服了上述的种种问题,就能够合理地描绘他所规划的蓝图:通过塑造一个现代性的社会,使“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进而可以大胆应用新的试验方法,使科学自主发展;反对血腥的宗教战争,使宗教保持和平稳定。在培根的愿景中,宗教提供了约束个人的道德规范,科学则是增进大众福祉的公共事业;战争事务需要交托于主权国家和法律。如此可以说,培根的宗教批判设想了使万物各当其位的正义原则,社会的每一部分都因而能够发挥其最大效用,为人类的共同福祉作出贡献。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所)

责任编辑:张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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