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无国界 抗疫靠合作
——访欧洲卫生政策专家埃利亚斯·莫西阿洛斯
2020年03月27日 00:2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3月27日第1895期 作者：本报记者 姜红
“新冠肺炎病毒没有国界”，欧洲卫生系统和政策观察站联合主任、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卫生政策系主任埃利亚斯·莫西阿洛斯（Elias Mossialos） 近日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为有效抗击疫情，世界各国应精诚团结、务实合作、摒除歧视、增强信任。
合作是关键
《中国社会科学报》：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宣布新冠肺炎疫情构成全球大流行（pandemic）。疫情当前，世界各国政府的准备程度如何？
莫西阿洛斯：许多国家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来应对疫情。在当今全球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背景下，除非所有国家都准备就绪，否则任何国家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对于防范疫情进行投资本来是可以避免疾病和死亡的，提前预防比疫情出现后再进行抗击所需要的成本更低。据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EPI）估计，每年全球中度至重度大流行病造成的损失约为5700亿美元。
尽管有的国家比他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但没有一个国家有充分准备来迎接这种疾病大流行给卫生系统带来的巨大压力。包括高收入国家在内的世界各国，都没有足够的重症监护病房、呼吸机和其他基础设施以应对重病患者的激增。病毒和其他病原体没有国界，因此，防止和遏制其传播需要跨越国界的共同努力。
《中国社会科学报》：有学者提出，大流行病的最佳解药是全球合作，您是否认同这一观点？
莫西阿洛斯：全球合作与团结是抗击疫情的关键。虽然世界银行“大流行应急筹资机制”（PEF）等一些现有的举措值得称赞，但不足以成功应对疾病大流行。因此，需要更加全面的全球保障政策来及时提供资金。
除了全球保障，还需要加强团结，才能有效应对疫情带来的挑战。不仅国家之间，而且科学专家、政策制定者和公众之间都需要更加团结。然而，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有不少缺乏团结的事例。例如，有媒体报道称，美国试图通过向德国“痊愈”疫苗公司提供资金，将该公司对新冠病毒疫苗的研究项目从德国转移到美国。尽管有美国官员声称，发现的任何疫苗解决方案都将拿出来全球共享，但转移研究项目这一举动本身就体现出有关国家之间缺乏信任和团结。迄今为止，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已经多次出现这种情况。在欧盟，各国采取联合抗疫措施的行动进展缓慢，直到最近欧盟关闭外部边境之前，大多数时候各国都是各自为政。
此外，过去数月以来，新冠肺炎疫情给人们上的重要的一课就是，科学专家有重要作用，决策者和公众都必须倾听科学专家的建议。疫情当前，究竟该如何采取最佳反应机制以防止疫情蔓延，这些流行病学家、经济学家、病毒学家的建议至关重要。
警惕保护主义
《中国社会科学报》：鉴于各国疫情形势及抗疫能力的不同，下一步各国如何更好地展开互助？
莫西阿洛斯：在疾病大流行的下一个阶段，我们需要抛弃政治争端，展开全球合作。中国、意大利等一些疫情严重的国家在抗疫方面必然会吸取经验教训，世界其他地区可能会从中受益。
即使像法国、英国等拥有较强卫生系统的欧洲国家，也在遏制新冠肺炎疫情方面比较吃力。随着疫情继续蔓延到卫生系统尚未完善的中低收入国家，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加严重。因此，高收入国家应当资助这些国家抗击疫情。
《中国社会科学报》：尽管疫情给不赞同加强全球合作之人敲响了警钟，但是它也加剧了保护主义、仇外反应和歧视现象。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莫西阿洛斯：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仇外和歧视行为屡屡上演，其中一些甚至是由某些政府领导人所助长的。
在英国，针对东亚人的种族主义暴力袭击案件有所增加，从言语上针对东亚人的种族主义行为和歧视事件也有所增长。在欧洲，一些右翼的领导人不仅歧视亚洲人，而且还谴责非亚洲血统的移民和难民。
包括特朗普总统在内的美国共和党领导人还将新冠病毒称为“中国病毒”，这直接违背了世界卫生组织给出的避免使用此类术语的建议。
各国政府必须负起责任，使用合适的术语，制定基于证据的政策决策，并告知公众该疾病的传播方式以及易感人群，来预防和消除本国的保护主义、仇外心理和种族歧视。
加快疫苗研发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对于防控疫情的战略有何建议？
莫西阿洛斯：投资有助于疫情防控工作的新技术和资源，是减少病毒传播、控制疫情蔓延的有效策略。首先，我们需要全球的投资来开发疫苗。但是，由于任何候选疫苗都需要进行安全性和功效测试，恐怕接下来的一年之内，都不会有疫苗上市使用。
其次，我们可以采用其他新技术和方法来控制疾病的传播。可以投资研发能在医院和其他公共场所使用的更持久的消毒剂；购买更多的医疗设备、呼吸机和个人防护装备，以支持医护人员、提高医护中心的救治能力；更广泛地使用机器人、人工智能和信息技术系统，探索如何提高医护、监控及治疗能力。
《中国社会科学报》：以往很多经验表明，研发疫苗是受利润驱动的。如果无利可图，制造商可能会放弃研发疫苗。如何有效激励新冠病毒疫苗的研发？
莫西阿洛斯：据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估计，新冠病毒候选疫苗从研发到获得许可证并推广使用，这一过程至少需要20亿美元。由于疫苗生产受利润驱动，因此有必要在所有阶段激励研发工作，直到疫苗完成和交付为止——即使疫情得到相对控制也应如此。
从以前抗击流行病的经验来看，即使已经对疫苗研发进行大量投资，一旦政府的关注重点发生转移、制造商意识到最终产品不会产生利润，相关努力就会终止。
就新冠病毒疫苗而言，应考虑资金激励机制，如抗生素和疫苗的期权市场既提供“推动激励措施”以鼓励对疫苗的研究，也提供奖励研发完成的“拉动激励机制”。
疫苗期权（COV）和抗生素期权市场（OMA）模型均基于股票市场看涨期权的原理。在这些市场看涨期权中，一旦股票价格达到预定的履约价格，投资者便支付固定价格来买入股份的购买权。因此，为了以后获利的机会，投资者支付权利金。由于投资者的利润没有保证，因此这促使投资者与疫苗开发者分担风险，而且在投资者获利的情况下，将由卖方承担费用。针对新冠病毒疫苗研发采用类似的方法，可以有效鼓励早期投资和风险分担，同时也可以持续激励制造商将新药推向市场。
加强公共卫生投资
《中国社会科学报》：除了像中国那样迅速公开共享病毒基因组序列，各国政府和领导人还可以采取何种举措以增强国内、国际的信任与合作？
莫西阿洛斯：增进信任的关键是各国政府和政府间国际组织领导层之间保持透明。除了保持透明、定期报告确诊人数和卫生系统容量的变化，政府和国际组织还可以交流信息和最佳战疫举措，以实现更广泛的合作。抗击疫情需要全球范围内协作努力，各国可以彼此合作，从而弄清在这场战争中什么举措有效、什么无效。
在疫苗投入使用并且价格变得亲民之前，人们可能需要继续采取保持社交距离的做法，以抑制疾病传播。实施这一策略可能会带来经济损失。因此，国际社会必须竭尽所能，尽快研发出安全、有效、民众可以负担的新冠病毒疫苗。
在等待疫苗研发的同时，必须采取举措，以防止此类疫情扩散事件再度发生。全球大多国家都存在公共卫生资金严重不足的问题。由于公共卫生系统不完善和预防工作薄弱，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迅速扩散。展望未来，各国政府必须吸取此次教训，在公共卫生领域投入更多资源。
此外，各国政府还可以考虑共同投资新技术，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来完成消毒、运送食品和物品、保持通信畅通、进行诊断与筛查、加强外科和重症监护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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