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戈曼（Daniel Goleman）的研究指出，情感识别和标注能力对情感理解至关重要，且同自我报告中悲伤和抑郁程度的降低及焦虑和退缩程度的减轻等相关。基于情感理解在日常社会交往中的重要性，许多学者致力于研究情感相关的词语如何存储于大脑中，以及它们具有哪些区别于其他词类的特征。
随着世界上使用两种及两种以上语言的人数不断增多，学者将单语情感词汇研究扩展到包括双语者及多语者的情感词汇加工与表征研究，并开展了很多相关研究综述。然而，国内对该领域的文献梳理多集中于单语研究，对双语情感词汇研究则关注不足。本文将对国内外情感词汇的双语行为研究展开回顾，并对该领域未来的发展趋势作出展望。
情感词汇独特性的双语研究
以阿塔瑞巴（Jeanette Altarriba）为代表的认知心理学家们发现，情感词汇是一类具有独特性的词汇，其感知、编码、加工、通达、提取等与中性词汇的相应过程存在不同。情感词汇的独特性引起双语研究学者们的兴趣。
阿努申（Linda J. Annoshian）和郝特（Paula T. Hertel）的双语研究发现了情感词汇较中性词汇的回忆优势，且该优势只存在于双语者的一语中。然而，后续的研究，如阿彻吉与哈里斯（Catherine Harris）和费黑（Pilar Ferré）及其合作者的研究发现，情感词汇的回忆与再认优势在双语者的一语和二语中没有差别。在国内，毛浩然对中国成人英语学习者二语英语词汇的学习—再认研究发现，学习者的情绪状态对随后的英语词汇再认没有影响；而词汇本身的情感色彩则对词汇再认具有显著作用。与学习英语中性或消极词汇相比，受试学习具有积极情感色彩的英语词汇时记忆效果更好。
情感词汇较中性词汇更大的干扰效应在双语研究中也被发现。萨藤（Tina M. Sutton）等的双语情感Stroop研究发现，熟练双语者对一语和二语情感词汇字体颜色的判断均显著慢于中性词汇，该效应主要体现在消极词和禁忌词等具有威胁性的词汇上。然而，温斯克（Heather Winskel）对不平衡双语者的情感Stroop研究则发现，情感词汇较中性词汇更大的干扰效应在受试的一语（优势语言）中比二语更为显著。艾洛拉（Tiina M. Eilola）和阿万卡（Jelena Havelka）对英语本族语者和希腊英语双语者情感Stroop任务的皮肤传导水平监测发现，英语情感词汇的行为反应在两组受试中没有差异，但英语情感词汇（尤其是消极词和禁忌词）较英语中性词汇更高的皮电反应水平只出现在英语本族者中。在国内，冯茵于2012年对中国英语学习者错误再认的跨语言实验也发现，消极情绪诱词的错误再认率显著高于中性诱词，然而该差异只出现在受试的汉语中。
情感词汇一致性效应的双语研究
情感词汇的一致性效应是指当行为实验任务中存在与情感词汇的效价一致与不一致的情况时，个体对一致性条件的情感词汇反应更快、错误率更低。研究发现，双语情感词汇的一致性效应受双语者个体差异调节。
萨洛维茨（Norman Segalowitz）等研究者对英—法双语者感情色彩词的内隐情感关联研究发现，英语（即受试的优势语言）感情色彩词的一致性效应大于法语感情色彩词。戴格纳（Juliane Degner）等对熟练德—法和法—德双语者情感词汇的情感启动研究发现，使用二语德语频率较高的法—德双语者在两种语言中出现了相似水平的情感启动效应，而使用二语法语频率较低的德—法双语者只在一语德语中出现了该效应。
在国内，范琳等对晚期汉—英双语者的情感面孔—词语Stroop研究也发现，情感词的一致性效应在汉语中大于英语。沈曼琼等对中国英语学习者英语情感词汇的空间判断实验也发现，受试对二语英语情感词汇的理解只激活了垂直空间隐喻，而在汉语情感词汇上所发现的水平空间隐喻则未能得到激活，凸显了个体经验对情感词汇空间隐喻的调节作用。陈俊和李佳南对汉英双语者情感词汇的情感启动研究发现，熟练双语者在语言内和跨语言条件下都产出了相似的情感启动效应；而非熟练双语者只在语言内（即汉语）条件下产出了该效应。
情感词汇内部分类的双语研究
帕瓦兰科（Aneta Pavlenko）等研究者从词语的功能上将单词层面的情感词汇分为情感词（emotion word）和情感负载词（emotion-laden word）。其中，情感词是直接指特定情感状态，并可以描述或表达情感的词，如快乐、恐惧；而情感负载词是不直接指情感状态，但可以表达或引起情感的词，如礼物、鲨鱼。最新的实证研究表明，这两类词存在表征和加工上的差异，应予以分别或对比研究。
阿塔瑞巴和巴斯奈-布朗（Dana M. Basnight-Brown）采用情感Simon任务对西班牙英语双语者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对比研究发现，情感负载词中积极和消极效价词语都产出了显著的情感Simon效应，而情感词中只有消极效价词产出了情感Simon效应，积极效价词则未出现。该研究表明，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表征差异在高水平双语者的两种语言中均较为显著。尼可伯科（Hugh Knickerbocker）和阿塔瑞巴采用RSVP范式对西—英双语者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对比研究发现，英语中只有情感词出现了典型的重复知盲效应；而西班牙语中两类词都未出现该效应。该研究表明，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加工差异在双语者的优势语言（英语）中更为显著。卡扎娜（Stephanie A. Kazanas）和阿塔瑞巴采用掩蔽语义启动范式，对西—英双语者情感词和情感负载词的对比研究也发现，受试对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反应差异只出现在双语者的优势语言英语中。在国内，已有一些针对两类词语的分别研究，然而，将情感词和情感负载词进行对比的双语研究还较为欠缺。
情感词汇内部维度的双语研究
罗素（James A. Russell）等学者认为，效价和唤醒度是情感词汇内部最重要的两个维度。效价，又称愉悦度，是指一个词是积极还是消极的；唤醒度则是指词语所能引起的激活反应程度，情感词汇的唤醒度一般在中等以上。对情感词汇内部效价和唤醒度的研究，是单语及双语情感词汇研究的最新研究方向之一。
通过对双语情感词汇的效价研究发现，积极词与消极词的表征存在差异。卡扎娜和阿塔瑞巴发现，高水平西—英双语者在掩蔽语义启动任务中对积极目标词的反应时要快于对消极目标词的反应时。阿塔瑞巴和巴斯奈-布朗发现，西—英双语者加工两种语言的消极情感词时都产出了情感Simon效应，而加工积极情感词时则没有。
通过对双语情感词汇的唤醒度研究发现，唤醒度对双语情感词汇表征具有调节作用。阿塔瑞巴和卡纳瑞（Tina M. Canary）对英语本族语者和西—英双语者英语情感负载词的语义启动研究发现，虽然两组受试在基线条件的反应时相似，但双语者在高等和中等唤醒度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长于英语本族语者的反应时。白玮玮和贾冠杰对中国英语学习者汉英情感负载词的情感Simon研究发现，高唤醒度条件下，受试出现了显著的情感Simon效应，而中等唤醒度条件下，该效应则没有出现。该研究表明双语者在两种语言中的情感Simon效应均受到唤醒度水平的调节。
双语情感词汇行为研究展望
与国外双语情感词汇行为研究相比，国内相关研究还存在一定差距，如实验范式欠缺多样化、对情感词汇内部不同词类和不同维度的深入研究较少等。未来国内的双语情感词汇研究应进一步加强，特别是情感词汇的心理表征与双语者多种语言之间的交互关系还需来自更多实证研究的验证。情感词汇内部分类和维度的研究亟须展开，尤其是双语情感词与情感负载词的对比、唤醒度对双语情感词汇加工的影响等研究亟待加强。此外，个体差异对双语情感词汇加工的影响，如不同种类双语者（早期、晚期；同时、顺序）、不同语言类型双语者、不同优势语言和不同二语熟练程度等因素的作用还需得到更多的关注。未来的双语情感词汇研究还将得益于多种实验范式的采用，从多方面、多角度探究双语情感词汇表征和加工的特点，从而为双语情感识别与理解提供更多的实证和理论依据。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