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表达影响心理认知
2016年12月27日 08:4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12月27日第1118期 作者:侯秋霞 张积家

  不同方言都有其习惯的语言表达方式,这些表达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当地民众的心理认知。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是以“名词+词缀”的方式标记,在一些名词后面有“公”、“牯”、“嫲”、“婆”、“哥”等后缀,这些名词已经泛化到可以指称对人类来说区分性别无关紧要或未区分性别乃至根本无性别的事物。客家方言名词的这种表现形式具有一定的语法意义,也影响着人们对事物的认知。

  影响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和分类

  为了检验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是否影响对事物的认知,笔者做了两个实验。实验1采用图片和客家方言有性别标记的名词,要求被试进行拟人化配声,考察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是否影响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实验2采用自由分类法考察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是否影响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的分类。

  结果表明:事物本身特点(名词语义)影响被试对事物的性别编码;被试分类主要依据事物本身的语义特征,反映出人类认知的共性。客家方言名词语法性影响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对大多数有语法性标记的事物,性别编码同语法性标记一致,在个别项目上甚至改变了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如“碗公”、“扣公”在图片配声中女性倾向明显,在名词配声中男性倾向明显。又如“索嫲”、“鹞婆”、“卜婆”在图片配声中男性倾向明显,在为词配声中女性倾向明显。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存在性别差异。被试在对事物进行性别编码时存在着性别自我中心倾向,即男生更多地看到事物的男性特征,女生更多地看到事物的女性特征;男、女被试都存在将美丽、易产生美好联想的事物配为同性声音,将丑陋、易产生不良心理联想的事物配为异性声音的倾向。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对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的分类有一定影响,它影响类别内成员聚集的紧密程度。有相同性别标记的词能更好地聚集在一起,它们之间的语义距离更近;语法性不同的事物之间距离较远。这说明语法性影响同一类别事物之间聚类的紧密程度。

  影响对事物性向的认知

  采用形容词描述和评定方法,考察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对客家方言讲话者对事物性向认知的影响。以普通话词汇和客家方言词汇表征同一个事物,探测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是否会改变个体对事物属性的看法。实验1和实验2分别用普通话名词和对应的客家方言名词呈现词表,要求被试用不多于5个形容词描述词所代表的事物,找出频率最高的6个形容词,构成测试词表;第二阶段的测试将已经省去事物名称的形容词表以随机顺序排列,描述每个事物的形容词排成一行,后面跟随一个7点评定量表,由另一组被试根据形容词的描述评定事物的性向。

  比较实验1与实验2的结果发现,对普通话名词的评定和对客家方言名词的评定相关很高,但从绝对值看,无语法性标记的词的相关比有语法性标记的词的相关更高。在一些事物上,被试的评定差异显著。总的来说,客家方言者对事物性向的认知在一定程度上受语法性影响。在客家方言中具有阳性标记的事物,被试更多地使用描述男性的形容词;在客家方言中有阴性标记的事物,被试更多地使用描述女性的形容词。但在一些事物上,语法性标记并未显著地影响被试的评定。被试的描述和评定主要受事物本身特点影响。

  客家方言名词语法性影响认知的心理机制

  一是客家方言名词的特殊词汇结构。客家方言名词语法性的标记方式独特,采用“名词素+性别标记”形式,性别标记以词素形式存在。这种特点决定了它们影响认知的特殊机制和特定效果。汉字词认知研究表明,词素影响汉字词加工。当被试看到有语法性标记的客家方言名词时,词素意义和整词意义在不同的加工阶段被激活,二者相互作用决定对词汇性向的认知:如果名词素的性别原型鲜明,与性别原型一致的词缀就加强了性别原型,与性别原型相反的词缀就削弱了性别原型;如果名词素的性别倾向太强,理解仍然以名词素的性别原型为主;如果名词素的性别原型不鲜明,词缀就起着重要作用。

  二是性别原型假设。汉语是语义性别语言,作为汉语的分支,客家方言同样具有语义性别语言的特点,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只是语义性别语言的一种局部变异。因此,在解释语法性对认知的影响时,就不宜采用形式的观点,更宜采取原型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人们为了有效地记住某个词的性,会对之进行符合语法性的形象化记忆,使得这种特性在记忆中突显出来。当事物呈现时,人们会将事物与性别原型类比,导致事物与原型的相似性增加。在客家方言名词的构词中,渗透着性别原型,“公”、“牯”、“嫲”、“婆”、“哥”作为名词的后缀,使个体对于事物产生了性别联想。

  三是文化和词义性别原型的影响。文化对词义的隐喻作用影响了“性别原型”的构建。钱进和王希杰的“词义性别原型假设”理论认为,词语和性别在语义系统中形成了固定联系,并分化成为男性词义性别原型和女性词义性别原型。男性词义性别原型刚势,女性词义性别原型柔势。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试对无语法性标记的名词也有性别编码的倾向。词义性别原型也影响对部分有性别标记的词的性别编码。例如,“刀嫲”、“索嫲”、“鹞婆”的语法性为阴性,性别编码却倾向于雄性,人们更多看到事物刚性、威猛的男性原型特质;“猫公”的语法性为阳性,性别编码却倾向于雌性,人们看到的是其柔弱的女性原型特质。

  四是客家方言者对事物的性别编码存在“性别自我中心”倾向。男性更容易看到事物的男性特征,女性更容易看到事物的女性特征。如男性把“耳公”、“鼻公”描述为“挺立的”、“大大的”,女生则将其描述为“灵敏的”、“可爱的”、“小巧的”。性别编码的自我中心倾向还表现在人们倾向于将美丽、易产生美好联想的事物作同性编码,将丑陋、易产生不良心理联想的事物作异性编码。这可能与人们的自我意识发展有关。此外,男生更多地看到事物的本质和功能,女生更多地看到事物的形态和颜色。这与男生和女生的思维特点不同有关。女生的形象思维好,男生则更擅长抽象思维。

  总的来说,客家方言者对无性别或平日不区分性别的事物有性别编码倾向。他们的性别组织既受文化和词汇语义影响,也受客家方言名词的语法性影响。

  (作者单位:嘉应学院教育科学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

责任编辑:张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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