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散文写作生涯
2022年03月30日 10:4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3月30日总第2378期 作者:柳鸣九/自述 刘玉杰/整理

  我的散文随笔情结由来已久,始于中学时代,但我的第一篇正式散文随笔作品却迟至1981年我快五十岁的时候才产生,地点是在巴黎北站一套公寓的幽暗书房里,那是清朝名将左宗棠后代左景权先生的寓所。

  中学时代,我的散文知识与散文修养,不外是来自课内与课外两个方面,似乎课外较为主要。其中,古代散文基本上就来自一部《古文观止》;现当代的散文知识,则来自课外阅读,而课外阅读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式,就是跑书店,“看站书”,每次在书店里一站就是一两个钟头,自由地从书架上取书进行阅读。“五四”以后新文学作家作品我就这样零零碎碎、片片断断浏览阅读了不少,以小说与散文作品为主。在散文方面,虽然我读过的作家不少,但很多都像过眼烟云一样,没有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而真正在脑海中留下了记忆、真正使我心仪的,基本上有三篇:一是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桥》,二是俞平伯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三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我对这三个名篇,简直是有点膜拜,心想,要是我能写出这种文章那该多好。这三篇散文名作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写景写得颇具诗情画意。但我这小小的散文爱好,连一颗小蓓蕾也没有结出来,而且,写景抒情,恰好是我后来散文写作中的弱项,显而易见,我于此无才。

  在大学,我这点散文情结是一条隐而未露的伏线,没有什么发展,因为,我念的是西语系,我的时间和精力要用在学外文、背单词上,用在应付北大西语系科班教育所设置的许多门繁重的功课上。但在这个过程中,这一个情结却得到了不同方面丰富养汁的滋润,比如说:王瑶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课,大大扩增了我对“五四”后散文随笔的见识;杨伯峻的汉语写作课,则多少给我们提供了写作的实践经验;更为重要的,恐怕还是通过法文精读课和泛读课,读了不少法国的名篇,其中就有卢梭《忏悔录》中的写景抒情的篇章,左拉激昂慷慨的政论性的散文名篇《我控诉》等,扩大了我的散文视野。而且,我还在课外“结识”了两位散文大家。一位是都德,我大概二三年级就开始翻译都德的《磨坊文札》及其他短篇。《磨坊文札》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本散文集,它风格素净淡雅,题材平淡自然,有那么一点诗意,有那么一层忧郁的色彩,它不愧是都德的成名作。它对我的影响自然比我原来心中的那“老三篇”影响要大。可以说,都德对我的散文写作的启示就是:写散文不怕题材平淡,就怕没有自己独特的观察与感受,就怕没有情趣。我结识的另一位散文大家是文学巨人雨果。因为我写论文需要参阅雨果的文艺理论,我与雨果的大作《〈克伦威尔〉序》结了缘,这篇洋洋洒洒四五万字的大文,既在文艺批评史上吹响了向古典主义宣战的号角,是当时整个浪漫派在文学创作上的理论纲领,也是一篇气势宏伟、语言形象生动、色彩绚丽的散文鸿篇,我不仅是它的读者,而且也是这篇序言的译者,不可能不受它的影响。如果说都德教会了我如何处理平淡题材的“窍门”,如何把平淡无奇的题材写得有那么一点味道、有那么一点情趣,那么雨果的华章则给我提供了理论批评与散文化文笔结合的典范,使我感悟到评论文章还可以这么写呀,这使我后来有的文章既可以说是学术性的作家作品评论,也可算得上是具有一定文采的散文篇章。

  研究外国语言文学的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多一双眼睛,可以看外国的名篇;多一扇窗户,可以看外边的散文风光;当然也就多一条渠道,吸取外来文化的乳汁与营养。因此,从大学时候起,虽然北大西语系是把我当作一个法国文学的研究者来培养的,而没有把我当作散文写作者来培养的意思,但是,这个过程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本文摘自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大家雅事”丛书之一《柳鸣九——法兰西文学的摆渡人》,有删减)

责任编辑: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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