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卷是由俗讲演变而来，历经宋代谈经、说参请、说诨、讲史等，并受到中国传统艺术形式话本、小说、诸官调及戏曲等影响，明清以来流行于甘肃河西、洮岷地区，青海河湟谷地，山西介休，江苏常熟、靖江等地，是以祈福禳灾为主要功能的文化文本。

　　近一百年，宝卷著录编目中涉及了部分海外藏中国宝卷。1951年傅惜华编《宝卷总录》（巴黎大学北京汉学研究所，1951年刊行），该书对日本东方文化研究所藏的宝卷著录编目。车锡伦《中国宝卷总目》著录了部分海外入藏中国宝卷，基本延续了《海外收藏中国宝卷》（《中华文史论丛》第63辑）的思路，注重善本、孤本、稀见版本的著录整理，却未能全面系统地反映海外藏中国宝卷的整体情况。根据车锡伦、马西沙、伊维德、相田洋、司徒洛娃、崔蕴华、陈安梅、山下一夫、白若思等人的搜集、整理、介绍，海外中国宝卷的收藏“地图”大致分为日本及东南亚、欧洲、北美三大地区。

　　收藏海外珍本  补充本土研究

　　日本是搜集研究中国宝卷最多的国家。已故学者大渊慧真20世纪30年代搜集明清宝卷10种。40年代，日本泽田瑞穗和吉冈义丰组织 “风俗研究会”，泽田瑞穗在中国搜集宝卷达139种（版本190多个），这部分宝卷现藏于早稻田大学图书馆。其中有明刻本《福国镇宅灵应灶王宝卷》两卷、《销释孟姜忠烈贞节贤良宝卷》二卷、《销释准提复生宝卷》，清光绪十五年（1889）重镌金陵一得斋版《三世化生宝卷》二卷、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刻本《太上老子清静科仪》一卷。继泽田瑞穗之后，仓田淳之助也搜集中国宝卷共计90种，现藏于京都大学。日本广岛大学太田初教授搜集有关民间宗教和民间信仰的宝卷23种，日本国会图书馆藏中国宝卷44种。

　　越南河内汉喃研究院藏有两种中国宝卷的重刻本：《香山宝卷》（1772年河内报恩寺重刊本）与《观音济度本愿真经》（河内玉山三圣庙1881年重刊本）。所藏《香山宝卷》，有后黎王朝景兴三十三年（1772）再版序文二篇，其中一篇为后黎显宗永皇帝御制序文。其原版为南京陈龙山经房的木刻本（未注年代）。这是目前所发现的最早《香山宝卷》的版本，与吉冈义丰所藏的《香山宝卷》1773年杭州重刊本形式与内容细节有所不同，同时也是最早的在中国境外传播并重刻的宝卷。中国最近也发现了与河内重刊本内容相同的《香山宝卷》抄本（1876年），并在台湾影印出版。

　　俄罗斯现存有中国宝卷二十余种。俄罗斯国家图书馆收藏《苦功悟道卷》《破邪显证钥匙卷》《巍巍不动太山深根结果宝卷》《销释金刚科仪》等6种宝卷（均为清初木刻本）。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收藏18种宝卷，其中有几部明末清初珍本：《普明如来无为了意宝卷》（1599年重刊本）、《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宝卷》（康熙四十四年刊本）、《灵应泰山娘娘宝卷》（明末刊本，未注年代）、《佛说崇祯升天十忠臣尽节宝卷》（又名《佛说崇祯爷升天十忠臣尽节宝卷》《佛说崇祯爷升天宝卷》）。另外，圣彼得堡也收藏几部罕见的宝卷清代木刻本， 如《慈灵宝卷》（清同治九年（1870）宁郡大壮斋刻本）、《观音济度本愿真经》 （清咸丰二年（1852）上海翼化堂善书局刻本）、《无极金母五更家书》（光绪二十六年丹阳杨兆兴刻本）、《十月怀胎宝卷》（清同治五年上海三元堂刻本）、《观世音菩萨本行经》（《香山宝卷》，清同治十一年上海翼化堂善书局刻本）等。因为郑振铎原收藏《普明如来无为了意宝卷》刻本为残本，专门研究中国宝卷的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研究员司徒洛娃认定俄罗斯藏《普明如来无为了意宝卷》明刻本为孤本，把它翻译成俄文并影印出版，并添加了学术研究部分与注释。

　　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藏明正统五年（1440）抄本《目键连救母出离地狱生天宝卷》（正统五年（1440）插图本残本，存第一、三、四册），它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宣光三年（即洪武五年，1372）彩绘抄本《目连救母出离地狱生天宝卷》的内容、形式完全一样。中国国图本原由郑振铎收藏，也为残本，只存第三册的后部分与四册，重新裱装；因此俄罗斯藏本能补充一部分内容。除此之外，俄罗斯著名汉学家李福清个人收藏《孟姜女宝卷》2种。

　　据学者崔蕴华调查，英国藏中国宝卷主要收藏于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和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总数近30种。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所藏宝卷是汉学教授龙彼得于20世纪70年代从中国书店购得。其中包括抄本2种，泰国刻本 7 种，其他刻本 8 种。

　　欧洲大陆收藏的宝卷并不多，但其中有几部早期的珍本甚至孤本。其中法国学者M.苏远鸣（M.Soymie）个人收藏中国宝卷21种，其中11种现藏里昂市图书馆。车锡伦鉴定认为其中有明弘阳教宝卷12种，其中孤本3种：（1）《弘阳佛说镇宅龙虎妙经》，存上、中2卷，明刊折本，2册。明韩太湖撰。（2）《混元弘阳明心宝忏》，3卷。明刊折本，3册。弘阳教忏法书。（3）《佛说弘阳青花报恩天通宝经》，存下卷。清康熙三年刊折本，1册。荷兰莱顿大学目前收藏有5部施舟人收集的宝卷旧刻本，德国海丁堡大学藏有明代《灵应泰山娘娘宝卷》残本。欧洲收藏的宝卷许多为个人收藏，如捷克布拉格卡罗大学教授哈德利科娃（Hrdlickova）收藏7种，其中有光绪二十四年燕南胡思真重刊本《目连救母幽冥宝传》、宣统三年（1911）《麻姑菩萨宝传》李正旺捐资重镌本，光绪二十九年抄本《延寿宝卷》、汤寿山备用抄本《女延寿卷》、树德堂洪道果敬印送刊本《消灾延寿阎王卷》（又名《吕祖师降谕遵信玉历钞传阎王经》）等。

　　美国的大学收藏宝卷相当多，其中有不少明末至清初的珍本甚至孤本，如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藏《销释佛说保安宝卷》即为孤本。哈佛燕京图书馆收藏宝卷86部，有74种，为哈佛大学著名学者韩南（Patrick D. Hanan）个人捐赠。这部分宝卷包括“五部六册”、《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经》《姚秦三藏西天取清经解》《潘公免灾救难宝卷》《目连卷全集》《重刻修真宝传》《目连救目幽冥实传》《观音菩萨劝女人修行偈》《李鳖救母》《山两平阳府平阳邨秀女宝卷》《三世修道黄氏宝卷》《新刻洛阳宝卷》等，大部分是故事宝卷。

　　守护传统文化  提升国际影响

　　稳定的研究对象，成熟的研究史，系统的文献整理，会形成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中国宝卷学”。由于空间阻隔及经费短缺等原因，海外藏中国宝卷的调查摸底、编目、整理、研究不够全面。我们可以通过对这部分宝卷及相关著述的系统搜集、整理与研究，夯实“宝卷学”研究领域的文献基础，搭建其理论框架。

　　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要求着力构建有中国底蕴、中国特色的思想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要“实施国家古籍保护工程，完善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和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评定制度，加强中华文化典籍整理编纂出版工作。完善非物质文化遗产、馆藏革命文物普查建档制度”。宝卷就属于要重视保护和发展的“具有重要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的‘绝学’、冷门学科”，对宝卷的整理研究，就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守护。

　　宝卷的内容劝人向善，提倡通过“修炼”提升人生境界，宝卷的宣卷仪式在一年的岁时节日中演述，祈福禳灾纳吉。围绕人生的关节点，宝卷演述以护生延寿、禳灾祛病为表征，这表达了人们对生活、对人生的美好愿景，也体现出对社会规范的遵守，对社会道德的建构，对精神家园的守护，这一切都具有弘扬社会正能量的积极意义。

　　近三十年来，由于缺乏相应的话语立场和话语体系，中国的“世界文学史”和“世界文学作品选”编纂相对滞后。哈佛大学伊维德教授带领团队翻译中国的《黄氏女宝卷》《目连宝卷》，美国欧大年、韩书瑞，日本泽田瑞穗、吉冈义丰等一大批学者的研究翻译，使得宝卷这个相对边缘的文类，随着翻译、流通、阅读化身为能动性的“文学事件”，成为“世界文学”的一部分，这对构筑对外话语体系，提升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争取新世界秩序中的中国话语权具有积极意义。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海外藏中国宝卷整理与研究”（17ZDA266）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