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晓:“社会批判”理论的再批判
2019年03月28日 08:56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年3月28日总第1662期 作者:刘晓晓

  法兰克福学派作为20世纪规模最大、思想原创最富影响力的学派之一,以其社会批判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反思,其工具理性批判、日常生活批判、大众文化批判、劳动异化批判和意识形态批判等,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科技理性、大众文化商品化等问题。

  社会批判:外在批判的理论窠臼

  全面社会批判是在“哲学和社会的联盟”方针指导下进行的,这正是霍克海默自上任起就为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制定的路线,以哲学进行非哲学的现实批判和现实关注,所以,要把哲学作为一种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和实践。霍克海默在就职演说中讲到,“它的最终目的是对人类命运——不是作为个人而是作为共同成员的人类命运——的变迁进行哲学阐释”,这意味着今后其成员所做的理论批判和社会诊断,类似于黑格尔在哲学史上所起到的作用。黑格尔在理论内部以思想的方式,表达了从早期资本主义到机器大工业的社会形态的变化。但同时,也与黑格尔类似,其体系的解体已经蕴含在了他思辨体系建构的绝对精神的前提中,法兰克福学派的失败也已经隐含在其前提中。

  社会批判的“社会”在他们那里被形而上学地理解为一种天然永恒的制度。这从整个学派舵手霍克海默那里就可看出,他认为资本主义的本质是“社会经济生活、个人的心理发展以及严格意义上的文化领域的变迁之间的联系”,并未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合理性提出质疑。

  当下对“诟病法兰克福‘冬眠策略’‘艺术救赎’等由现实实践走向理论介入的软弱性”这一观点出现这样一种辩护:经过历史条件的考量后,他们指出在经历了战争的创伤后,现实革命只是无谓的牺牲;认为当反叛不再依靠国家这个实体,即国家这个中介环节被取消,而市民社会重新焕发生机的时期,对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形而上学的二元对立划分,本身已不具备合理性,所以当社会出现危机之后,应该承认社会批判的首要性和合法性。面对这一观点,尽管承认其社会批判的基础性、急迫性,但这只是就当时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言的合理性。从整个社会历史发展角度上讲,其局限性已经昭然若揭,因为其前提就是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下的纠偏,不管是其“人道主义批判”“大拒绝”还是之后的“交往行为”“承认理论”等皆是如此,都不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彻底瓦解。

  法兰克福学派看到了资本、技术是现代性中超越社会历史的绝对至上、永恒主宰,是抛开以往各种形而上学本体的具体表象。并且通过辩证思想建构起来的社会批判理论,深刻洞察到了其内在之所以让人迷恋的原因——人类理性本性中蕴含着一种不断突破自己的限制,追求完美的期待和形而上的追求,人无法忍受不完美、缺憾。正如霍克海默说到,“从根本上说,理性是任何一种进步的社会理论的基础”。资本正是在深谙人性之后打着完美追求的旗号强制进步,追求绝对圆满,成为操控人性的意识形态。

  西方哲学把人与对象的关系作为主题,并以抽象概念的形式对人作了表征,只不过这些抽象概念背后都是绝对完美本身。也就是说,追求同一性本身没问题,它表明了人本性中的不断突破、不断进步,追求完美的精神和气质,只是在其追求过程之中被特定的主体——技术、资本等——所操纵。“清洁的工厂以及里面的一切,大众汽车和体育场馆,使形而上学变得无聊不堪,对此我们尚可不闻不问;但是在整个社会里,这些东西本身变成了形而上学,变成了意识形态的帷幕,遮蔽的是现实的无可救药”,由此理性自反,变成工具理性。

  唯物史观:内部革命的再批判

  但是他们没有看到,资本绝非一个经验表面上的单纯实体,其吊诡之处在于,资本承载的是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正是社会关系维度赋予了资本质的存在,也赋予了其形而上学的绝对权利,以导致理性的辩证法。所以不能停留在单一维度,像法兰克福学派一样仅仅描述资本的侵占性、现代性困境和现代文明的自反,将其归结为人性自我持存本能的人类学理解,然后进行外在的人本主义批判;而是要进一步把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作为科学批判的方法论,深入资本主义内部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在现实实践基础上,一定地、具体地、历史地审视当下资本主义社会本身阶级对立、贫富分化等社会问题。我们将会看到,资本主义社会矛盾把社会撕裂,已无法弥合成未来,归根到底是其内在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客观矛盾,决定其不能代表历史的前进方向。

  简言之,只有深入内在社会历史矛盾的维度中,指出表层危机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内在机理,才能明白资本主义必然会被更高的文明形态所代替的历史暂时性命运。今天,资本生产方式、积累方式的新表现形式,突出了全球再生产的社会分工问题的重要性,资本把外部空间和内部智力都实质纳入其中,生态马克思主义、自治主义等各种理论此起彼伏,都只是局限在单一领域,这仅仅是资本生产的一个扇面。但每一个因素也绝非偶然出现,不能按照时间顺序简单罗列,应该运用马克思的科学方法论,从生产到政治、文化等领域,一步一步探究它们如何被纳入到总体资本逻辑下。由此,必须回归总体性,回到当代资本主义的本质变化层次。

  从法兰克福学派到整个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确实为国内开拓了新的研究空间。但随着现实差距的不断缩小,我们不再是国外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而是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所以应该严谨分析、细心鉴别、吸收扬弃。“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就需要以问题为导向,加强自己的理论自信与思想创新,成为新时代的理论家、思想家。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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