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被很多人讲述过，但现在还是想再讲一遍。

　　早在20世纪30年代初，收藏家郑振铎先生就开始关注俗文学，并致力于搜集古典戏曲的善本真椠，其宏愿便是编纂《古本戏曲丛刊》，让这些“古籍旧镌化千百身行于世，俾研治曲学之士无劳岁月穷搜，即得左右逢源之乐”。然个人之力实难圆梦。

　　直到1952年，郑振铎先生以文化部副部长、国家文物局局长、北大文研所第一任所长以及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文学组召集人之多重身份，再次把这一宏愿提出后，编委会成立了。“期之三四年，当可有一千种以上的古代戏曲，供给我们作为研究之资”是郑先生的设计方案。一切进展都很顺利，1954年《初集》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1955年《二集》出版；1957年《三集》由北京古籍印行社出版。

　　1958年，《四集》按计划即将出版。10月16日，郑振铎先生为《四集》撰写好“序”，便于第二天率中国文化代表团出访。不幸的是，一场空难让这一切悄然画上了句号。这个梦想从“三四年”暌违走过六十八年，在2021年才得以实现，这是郑先生没有想到的，但结局一定是他在冥冥中始终期许的。

　　后来的几波几折，直让人唏嘘。郑振铎先生罹难之后，文学所（今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继任所长何其芳先生在悲痛之余，不但要求把编纂工作继续进行下去，还将“古本戏曲丛刊”列为文学所规划项目，由吴晓铃先生踵其志。继1958年《四集》出版后，1964年《九集》由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先期出版。此后直至1982年，此项工作才得以接续。

　　在古籍规划整理小组组长同时也是郑振铎先生好友的李一氓先生主持下，时任文学所所长许觉民先生大力支持下，所内学者吴晓铃、邓绍基、刘世德诸先生带领吕薇芬、么书仪两位老师接下编纂任务，1986年《五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可是，项目又搁浅了，接下来是长达二十六年的停顿期。

　　跨越世纪来到2012年，在程毅中先生的呼吁下，《古本戏曲丛刊》第三次进入整理与编纂工作。文学所第十任所长刘跃进先生接过了这一棒，他凭借古典文献出身，组织和协调了所有困难环节，带领所内李玫和李芳两位老师，在各方的合力之下，历十年之艰辛，将《六集》《七集》《八集》《十集》全部出齐。文学所几代学者“修吾往业，从吾初志”，薪火之传，成就的是文学所最优秀的传统。从吕薇芬老师的口述中，我们理解了“还有”的意味，吴晓铃先生的话是极中肯的：“默默地辛勤着，不求闻达，未为人知，然而永远也不会被我们忘记。”

　　这个故事很多人讲过，我最喜欢看的是曾经为报人的所内学者祝晓风老师所撰《古本新生》一文，而刘跃进老师创意策划的《箫韶九成——〈古本戏曲丛刊〉编纂纪程》是点睛之笔。不仅为我们呈现了参与其中的各方学者和出版机构的追忆文章，更可宝贵的是登出了吴晓铃先生的《拟目》彩印和《丛刊》十集的全部目录，将这六十八载的传奇化作文字。《十集》或许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未来仍可期。